第三十八章 大事不好
城里，糧店二樓。
碩大的全城地圖平鋪在桌面上，地圖是宋德嵐手繪的，雖然是手繪，但和印刷品無限接近。密密麻麻的小字和符號鋪滿了地圖。幾乎可以在上面找到一切需要的信息：日偽的哨兵、不為人知的暗巷、樓層的高度和有無住戶，等等。這幾個月宋德嵐一直晝夜不息地穿梭在城中，反復偵查，終于繪制出這份地圖。
便衣隊幾個成員站在地圖周圍：徐鈺憫剛從鄉(xiāng)下回來，風塵仆仆。樸姑娘穿著厚厚的毛絨睡衣，一如既往地在嗑瓜子，睡衣上的的兩個兜成了她的零食袋，她從左兜里拿出瓜子，磕完后把瓜子皮放到右兜里。宋德嵐頂著黑眼圈，自從來了便衣隊，他的黑眼圈就沒消過，都是天天熬夜在城中偵查導致的。靳五虎背熊腰，表情嚴肅地看著地圖。狙擊手佩衍一邊看地圖一邊給步槍上著槍油，身為狙擊手，把槍時刻保養(yǎng)在最佳狀態(tài)是基本素養(yǎng)。孫老板不在，他在糧店門口看店。
至于程笠十，他被徐鈺憫轟出店門去偵查去了。徐鈺憫嘴上說讓程笠十去街上看看有沒有敵人的動靜，委以重任，實際上是怕程笠十在這里干擾會議。
徐鈺憫倒是并不擔心程笠十的安危，以程笠十貪生怕死的性格，不會去真的深入敵后去偵查的，頂多到附近街上溜達兩圈就回來，那時候會議大概已經(jīng)開的差不多了。
“地道已經(jīng)挖掘到敵人兵營下方了，我們積攢了兩百斤炸藥堆積到地道盡頭，但還是太少。我建議把各條街上準備爆破坦克的炸藥分一部分到地道里，至少需要八百斤炸藥，才能對兵營造成一些破壞?！毙焘晳懱嶙h說。
“同意?！睒愎媚稂c點頭。
“同意。”靳五說。
“同意?！迸逖苷f。
“同意。”宋德嵐說。
“那好，全票通過?！毙焘晳懺掍h一轉，“我聽說你們已經(jīng)摸到了許繕甲的家在哪里？”
“是的，找到了。”宋德嵐用手戳到地圖的一角，“這條很短的南北街兩頭都是沙袋墻和崗亭，有日偽把守。街中央有一戶大院，里面就是許繕甲的家。其實整條街上的住戶都可以算作許繕甲的家?！?p> “這話怎么說？”靳五疑惑。
“這條街上的住戶全是許繕甲的各路親戚家，清一色的高墻大院，原本這里是富人街，打仗以后富人們都帶著家人跑了，街上的宅子就空了。許繕甲和他的一票親戚就占了街上的宅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嘛?！彼蔚聧拐f，忽然換了口氣，“但是，有一點，我現(xiàn)在只知道這條街上都是許繕甲和他的親信的宅子，至于具體哪個宅子是許繕甲的，我不知道。街兩頭都有崗哨把守，沒有通行證的老百姓根本進不去。我之前化妝成挑糞工和送菜工，都被路口的衛(wèi)兵用刺刀逼了回來?！?p> “這是自然，許繕甲很清楚他干的事會有人想弄死他，利用職務之便安排衛(wèi)兵把守路口是正常的?！毙焘晳扅c點頭，“但是我聽說你們已經(jīng)想到了殺死許繕甲的方法？”
“對?！彼蔚聧裹c頭，指向地圖中許繕甲家所在街道的后面一條街，“雖然不確定許繕甲家具體是哪座宅子，但是可以推斷，許繕甲家應該是整條街上院子最大、樓最高的一戶，就是正中間大院里的三層瓦樓，按順序，我叫它十號樓。而十號樓后面就是一條荒街，我們可以去到這條荒街，把炸藥包投擲到樓體上，爆破，把樓炸塌?！?p> “爆破時間選在晚上，那時候許繕甲應該在房間里睡了。把樓炸塌，正好把他活活壓死。對嗎？”徐鈺憫很聰明，立刻接著宋德嵐的話往下說。
“對?！彼蔚聧裹c頭。
“我認為大體計劃可行。接下來就是細節(jié)問題?！毙焘晳扅c點頭。
“我有個問題。”靳五卻發(fā)話了。
“萬一這個最大的十號樓里……住的不是許繕甲呢？”靳五問。
短暫的沉默。
“按理說最大的宅子就是許繕甲住。他才是整條街最權貴的人。他不住誰住呢？”徐鈺憫說，“況且我們也沒有別的情報途徑知道他是否住在十號樓，只有試一試了?！?p> “應該不會錯?！彼蔚聧垢胶?，“我偵查的這些天，十號樓前面不止一次停過黑皮轎車。城里坐車的只有日軍高官。日軍高官一定是去找許繕甲的。他是警察署長?！?p> “那好。這么說我就放心了?！苯妩c點頭。
“那我們就準備爆破十號樓?！毙焘晳懬枚擞媱?，“爆破兵營的事暫緩，如果我們爆破了兵營，敵人就知道城里還有抵抗者，說不定會引起許繕甲的警覺?！?p> “那我給你們說一下我勘探的路線。進攻路線和逃跑路線我都看好了?！彼蔚聧鼓闷鹨恢сU筆，開始給幾個人講解如何進入爆破地點，以及爆破后從哪個方向逃跑。這些路線宋德嵐都反復確認過了，沒有什么大問題。
宋德嵐還給佩衍推薦了一處離十號樓二百米遠的小樓做狙擊地點，佩衍是神槍手，他如果能用步槍在遠處盯著全場，時不時射殺一些目標，能給其他隊員的行動上一層保險。
但佩衍拒絕了宋德嵐推薦的地點。宋德嵐推薦的小樓的確能俯瞰十號樓，二百米的距離對于佩衍這種神槍手來說也像兩米一樣近，但那個地方太顯眼了，敵人很容易找到自己，容易被反殺。狙擊手是懸在敵人頭頂?shù)睦麆?，能有效震懾敵人，被反殺則會讓局面陷入被動。
佩衍決定自己去附近偵查一下，找一個適合自己的狙擊地點。每一個槍手都最知道什么地方最適合自己，就像只有自己才清楚自己最喜歡吃什么一樣。別人無法知道。
佩衍也是行動利落的人，決定立即去偵查，于是當即換了一身破爛的不起眼的衣服，往棉襖里塞了一枚手榴彈就準備出門。手榴彈是以防萬一被抓到時自爆用的，便衣隊的人出門都會帶一顆。
但佩衍手還沒摸到門把手，房間門突然猛的被推開了！
門外的程笠十氣喘吁吁，滿頭是汗，像是受了驚嚇跑回來的，眼神驚魂未定。屋里眾人都表情凝重地注視著程笠十，等他說到底出了什么事。房間里的氣氛瞬間凝固了，敵后就是這樣危險，如同龍?zhí)痘⒀ǎS時會有險情。敵人不知哪一秒就會找上門來，要時刻做好戰(zhàn)斗準備。
“大事不好了！”程笠十叫道，“街邊來了一個買地瓜干的小販！他的地瓜干只要半價！你們快去買吧！”
漫長的沉默。
“我x你娘哦！”樸姑娘把兜里積攢半天的瓜子皮全掏出來，甩了程笠十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