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wèi)健是高三4班里消息最靈通的一個人,如果放在江湖上,他一定是那種穿著大褂,留一撮小胡子,下巴有顆痣,賊眉鼠眼穿梭在巷尾街頭的“包打聽”,啞著嗓子問著來往俠士
“兄弟,我這里,有好料,價錢呢,好商量”
徐銘一素來最不懂得察言觀色,在他看來,只要是我徐銘一不想知道的事情,便從來不會主動打聽,如果因某種不可抗拒的因素而知曉了這件事,也會悄悄埋在心底,裝作不知道。但王衛(wèi)健不會這樣,在一周前的時候他便已經(jīng)注意到,班主任譚老師會在上課間隙默默嘆氣,甚至偶爾還會眼眶溫潤的望著同學們,彼時他還不確定,譚老師是否因為個人情感或是旁的什么原因而變得如此情緒化。
王衛(wèi)健坐實譚老師即將離任消息的時間是在昨天下午,作為衛(wèi)生委員的他正像往日一樣有組織有紀律的安排同學們打掃衛(wèi)生,坐在講臺上拿著掃把百無聊賴之時,譚老師跟在教務處王主任身后急匆匆的從窗前跑過。兩顆黑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轉,大腦在2.5秒的時間內(nèi)飛速旋轉后,王衛(wèi)健意識到這事情沒那么簡單,隨即扔下掃把一路小跑跟上了王主任和譚老師。
一路跟到教務處門口,王衛(wèi)健看見譚老師先走了進去,王主任在四下觀望了一圈后才放心的關上了門。王衛(wèi)健躡手躡腳的來到教務處門前,耳朵貼到門上努力想聽清里面的對話,似乎是因為兩人離門口較遠的原因,王衛(wèi)健怎么也聽不清楚談話內(nèi)容。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扭動老式圓球門把手,緩慢的推開一個門縫,眼前的一幕令人震驚,教務處的王主任正撫摸著譚老師的短發(fā),油膩膩的聲音讓王衛(wèi)健一陣惡心
“你放心,這次卸任你的班主任職務不是因為你能力不夠,實在是上面壓力太大,哎,你別哭了,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王主任這些話開始在王衛(wèi)健胃里翻滾,但譚老師卻毫不在意,順勢撲在王主任懷里嬌喘“這算什么,讓我去文科三班,她來我的文科四班,這樣安排,有什么意義啊”,王主任右手輕拍譚老師的后背,左手不露聲色的捋了一下黏在自己額頭的一根頭發(fā)“這是韓校長的安排......”“這個安排算什么,都是文科普通班啊,她這么厲害,怎么不讓她去帶文尖班”“校長......”“校長,校長,校長咋了,校長是她爸爸嗎”“噓......不敢亂說”王主任做噤聲手勢,環(huán)抱譚老師的臂膀更用力了一些“你去帶三班,擠過她的四班,讓韓校長看到你的實力,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譚老師搖搖頭,十分不情愿“四班是我一手從高二帶過來的”,王主任苦笑“別太看重師生情,成績才是最重要......”,王衛(wèi)健深吸一口氣,慢慢將門關上,貼著墻壁,心跳加速,撒腿逃離了案發(fā)現(xiàn)場......
徐銘一想不通,好端端的高三班主任,怎么說換就換了,雖然換班主任這種事常見,但換高三班主任的事并不常見,更何況是在高三即將要到下學期,距離高考只有不足七個月的時候換班主任。這種事情真的很不可思議,新班主任對學生需要一個時間適應,可留給學生本身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更不用說留給一位新老師。
徐銘一不可置信的拍拍王衛(wèi)健“誒,小伙,說瞎話呢吧”王衛(wèi)健甩開徐銘一“操,孫子哄,今天周五,我估摸著下周一新老師就要走馬上任了!”徐銘一坐回靠窗的位置,從筆袋里翻筆,從容淡定的說“我看這事先放放吧,哎,數(shù)學作業(yè)拿來才是當務之急”
王衛(wèi)健掏出自己的作業(yè)本扔給徐銘一,徐銘一潦草的抄了一道題后開始感到有些煩躁,雖然王衛(wèi)健的話不太可信,但他實在不希望換班主任,更不希望在這個時候換班主任,他討厭一切打亂既定計劃的變化,也許這里面的復雜感情中還夾雜著對譚老師的一點點好感。
譚老師今年不過26歲,名牌師范大學畢業(yè)還兼有國外留學經(jīng)歷,青春富有朝氣,該挺的地方都挺,該收的地方都收,教授語文科目,可以把晦澀枯燥的文言文講到全班沒有一個同學打瞌睡,譚老師曾經(jīng)有一次聲情并茂朗誦的《再別康橋》,險些讓王衛(wèi)健落淚。徐銘一本身文筆就好,加上譚老師的指導,作文經(jīng)常能拿到50分左右,雖然總有一些同學在謠傳譚老師和教務處王主任有不清不楚的關系,但徐銘一從來不相信。
心情煩躁的時候不適合做任何事情,這是徐銘一給自己的說詞,他想做的事情,他不想做的事情,總要事先有個說法,至少先說服自己,然后才能師出有名,于是他選擇打開窗戶讓冷風沖灌自己的大腦,“冷,冷,冷到筆都拿不住了”徐銘一回頭看到阿禾拿著畫筆縮在桌邊瑟瑟發(fā)抖,“呦,禾,啥時候來的啊”,阿禾收起畫筆拿出英語書“你的眼里沒有我”,徐銘一咽下口水,默默轉過頭去關上了窗戶,阿禾本名余禾,酷愛美術,喜歡胡涂亂畫,在學了《阿Q正傳》之后,強烈要求大家叫他阿禾,徐銘一與阿禾同學一直有種惺惺相惜的默契感,徐銘一的悲歡離合都能被阿禾所理解,阿禾的奇怪言怪語也能引起徐銘一的共鳴,兩個人不在高山不在流水,卻成為了難得的知音。
徐銘一攤開了作業(yè)本,看到王衛(wèi)健這小子規(guī)規(guī)整整的寫完了每一道題,心中暗罵“孫子可以啊,咋平時問個題就這不會那不懂了呢”,剛補了一道題,一個油膩的黑東西閃到徐銘一眼前,同時還伴隨著一句尖利的女聲“一銘,早上好呀!”
徐銘一的同桌蔣敏彤沖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徐銘一坐在座位上一臉驚恐,拼命的想要推開蔣敏彤,背后突然傳來陣陣被筆戳痛的感覺,這種痛感只有學生才能體會,但一般被戳的對象多為女生,戳筆的多是男生,目的無非是借一塊橡皮或者一卷借膠帶,然而這次不是借橡皮,也不是借膠帶,坐在后面的阿禾低下頭緩緩的對徐銘一說“老徐,你女朋友來了”,徐銘一猛的向班門口望去,班主任譚老師背著小挎包走進教室,而在譚老師的身后,一個扎著馬尾辮留著空氣劉海,臉頰潮紅,穿一身雪白羽絨服的小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徐銘一的地下女友,柳昉,正邁著高昂的大步跨過講臺,雄赳赳氣昂昂,而她腦袋偏移的方向正對著徐銘一,以及此刻正躺在他懷里的蔣敏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