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子城呆了一個多月之后,蕭綽才依依不舍隨著遼景宗耶律賢回臨潢。當進入六月之后就如往年的七月初,暑氣漸行漸遠,幾許涼意微微,讓人的心情不由得也清爽起來。車架緩緩而行,前方不遠處便是沙盤嶺。蕭綽把車簾撩起來,兩邊的景色慢慢后移。風輕輕吹來,拂過蕭綽的臉頰。
沉默一會兒之后,蕭綽告訴遼景宗耶律賢,前面就是沙盤嶺。遼景宗耶律賢望向窗外,馬上把目光挪回到蕭綽身上。遼景宗耶律賢溫柔地說:“燕燕,如果覺得累的話就睡一會兒,現(xiàn)在離臨潢還有很遠的路程?!边|景宗耶律賢知道,沙盤嶺對蕭綽意味著什么。雖然事情過去十年多,可是在蕭綽心里面仍然是揮之不去的痛。雖然蕭思溫的死已經(jīng)成為往事,被埋葬在厚厚的泥土里面,可是對于蕭綽來說仍然記憶猶新,畢竟那是自己的父親。
蕭綽明白遼景宗耶律賢的好意,她臉上掠過些許無奈、淡然,說:“大王,你不用擔心臣妾,臣妾早已看開,相信爹也希望臣妾如此?!边|景宗耶律賢已經(jīng)很久沒有到東京(今LN省LY市)巡幸,決定到東京走一趟。本來蕭綽是沒有打算,與遼景宗耶律賢一起到東京,但是遼景宗耶律賢堅持要蕭綽同行。
遼景宗耶律賢很想與宋朝保持一種良性的關(guān)系,可是宋太宗趙光義毀掉宋遼兩國的和平,對遼國發(fā)動好幾次戰(zhàn)役。后來遼景宗耶律賢對宋朝發(fā)起進攻,并非是攻城略地,而是處于單純的報復(fù)心理。作為國家的最高統(tǒng)治者,選拔任用官吏并非等閑之事。特別是對中央一級官員的任免,可以說是慎之又慎。
遼景宗耶律賢是一個知人善用的君王,他所選用的官員雖然并不全是德才兼?zhèn)?,卻稱得上是棟梁。遼景宗耶律賢開始調(diào)兵遣將,因為不久之后他就要攻打宋朝。遼景宗耶律賢知道宋朝不會輕易對遼國發(fā)起挑釁,所以才會有恃無恐,一次又一次對宋朝進行侵略。雖然遼景宗耶律賢宅心仁厚,但是他卻為了一己之私,讓數(shù)萬名遼國士兵死去。
這一次遼景宗耶律賢對宋朝的侵略以失敗告終,并沒有占到什么便宜。遼景宗耶律賢因為這次南征不利憤懣不已,加上連日暑熱更是讓自己身心疲憊。故等大軍班師回朝之后,遼景宗便帶著蕭綽和兩個孩子,前往燕子城避暑。這次南征不利對遼景宗耶律賢的打擊很大,在燕子城避暑期間遼景宗耶律賢也是深居簡出,其中一個原因因為身體欠安,。
雖然遼景宗耶律賢的身體向來羸弱,一年之內(nèi)很多時候都是臥病在床,甚至在上朝的時候都會眼前發(fā)黑、頭暈不止。如今遼景宗耶律賢的身體,正在往逐步惡化的態(tài)勢發(fā)展。自燕子城回到臨潢之后,遼景宗耶律賢基本就不處理朝政,軍國大事全權(quán)由蕭綽代為處理。
借著柔和的燈光,蕭綽見遼景宗耶律賢氣色寧和,心才安定下來。遼景宗耶律賢握著蕭綽的,深深地說:“燕燕,都是孤王不好,讓你如此疲憊?!北M管蕭綽極力掩飾自己的疲倦,可是還是被遼景宗耶律賢看穿。遼景宗耶律賢的愧疚讓蕭綽不忍,她嬌嗔地說:“臣妾不許大王說這樣的話,能夠為大王分憂是臣妾的榮幸,大王身體康健才是臣妾和大遼臣民的福。”聽到“康健”二字,遼景宗耶律賢的眼睛漾起惆悵幾許。
遼景宗耶律賢說:“孤王覺得自己對一切都是力不從心,孤王曾經(jīng)對燕燕說過要與你白首到老,看來孤王要失言了?!睕]等遼景宗耶律賢把接下來的話說完,蕭綽就用手捂住他的嘴。蕭綽慌忙說:“臣妾不要聽到這樣不吉利的話,大王一定會沒事的。”蕭綽早已從御醫(yī)那里知曉,遼景宗耶律賢的病情不容樂觀,只是她努力不讓自己去想。
雖然蕭綽很堅強,可是她終究是一個女子。需要依附自己的丈夫,才能夠無所畏懼做任何事。夫妻二人相對沉默許久,遼景宗耶律賢方才打破了沉靜,問蕭綽有沒有什么特別要緊的事情。遼景宗耶律賢終究是一國之君,即便他在病中無法親自處理政務(wù),可他是心心念念的還是朝政。
蕭綽揀著要緊的幾件事情說給遼景宗耶律賢聽,說是要緊但是也不算太棘手,主要是邊關(guān)催糧,或者是官員調(diào)度等方面。
剛進入八月,遼景宗耶律賢便不顧自己的身體,執(zhí)意要巡幸西京。蕭綽與滿朝文武只能夠依從,隨遼景宗耶律賢一同去往云州。跟以往一樣,齊國公主和耶律隆緒也有隨行。一路上走走停停,遼景宗耶律賢在八月底才抵達西京。
遼景宗耶律賢在西京稍加休整之后,就到了暮秋時節(jié)。此時遼景宗耶律賢的身體狀況已經(jīng)很不樂觀,每日需要依靠服用大量湯藥維持。蕭綽勸遼景宗耶律賢早日回臨潢,然而遼景宗耶律賢卻執(zhí)意要在西京停留以些時日,蕭綽也只能夠依從。幾日之后,遼景宗耶律賢覺得自己身體無恙。趁著秋光明媚的好天氣,遼景宗耶律賢便帶著蕭綽與和兩個孩子及滿朝文武,去往祥古山打獵。
這天的游獵令遼景宗耶律仿佛樂不思蜀,他接連射中一些梅花鹿、野兔和野雞,絲毫看不出倦怠來。誰知到了日暮時分,打算回城的時候,遼景宗耶律賢突然覺得不適,險些從馬上摔下,多虧身邊的皇衛(wèi)眼明手快扶住他。遼景宗耶律賢回到營帳的時候,已經(jīng)開始昏厥,蕭綽頗感焦急。
幾位御醫(yī)給遼景宗耶律賢診治完之后都愁眉不展,蕭綽便知道情況不容樂觀。蕭綽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然后把首席御醫(yī)叫到身邊,鄭重問遼景宗耶律賢的身體如何?面對蕭綽的詢問,這位首席御醫(yī)絲毫不敢打馬虎眼,把情況如實稟報。首席御醫(yī)說:“回王后娘娘,大王也就在這一兩天,懇請娘娘做好準備?!?p> 聽完這句話之后,蕭綽的心就像萬箭穿心一樣。她雙手扶著秋兒,努力支撐自己站起來。蕭綽不可置信地問:“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大王打獵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笔捑b的心里,還是不相信遼景宗耶律賢的生命將盡。首席御醫(yī)說出“回光返照”四個字,無疑給蕭綽的頭頂澆一盆冷水。
蕭綽讓幾位御醫(yī)出去之前,嚴令他們要把遼景宗耶律賢的病情保密,等幾位御醫(yī)走遠之后蕭綽掩面而泣。綿綿秋雨下了一天一夜,雖然雨已經(jīng)停了,可是天依然是灰蒙蒙的。遼景宗耶律賢已經(jīng)兩天水米不進,時而醒轉(zhuǎn)時而昏迷。滿朝文武都在殿外等候,每個人都是神情凝重。蕭綽始終不離遼景宗耶律賢左右,她就這樣衣不解帶守著遼景宗耶律賢。
蕭綽知道不會有奇跡發(fā)生,最后的每一刻她想要陪著遼景宗耶律賢走完。過了午后遼景宗耶律賢慢慢醒過來,他緩緩把眼睛睜開,正好對上雙目紅腫的蕭綽。和遼景宗耶律賢目光相對的一剎那,蕭綽心頭涌起一絲喜色。蕭綽感覺自己說話的時候,雙唇因為激動而顫抖。遼景宗耶律賢整整睡了七個時辰,蕭綽很怕他就此再也醒不過來。
遼景宗耶律賢虛弱地叫蕭綽把自己扶起來,遼景宗耶律賢的聲音已經(jīng)氣若游絲。蕭綽猶豫片刻,見遼景宗耶律賢態(tài)度堅決,她便伸手把遼景宗耶律賢扶起來。蕭綽對遼景宗耶律賢說,自己把御醫(yī)請來。蕭綽剛要轉(zhuǎn)身就被遼景宗耶律賢叫住,遼景宗耶律賢叫蕭綽不要走。蕭綽努力克制自己,不讓眼淚掉下來。
蕭綽對遼景宗耶律賢說,自己陪著他。遼景宗耶律賢貪戀著蕭綽的溫柔,他輕輕撫摸蕭綽略顯蒼白的臉龐,良久之后遼景宗耶律賢叫蕭綽把枕頭下面的《貞觀政要》拿出來,蕭綽沒有多問便吧枕頭下面的《貞觀政要》拿出來,這本《貞觀政要》一直伴隨遼景宗耶律賢從繼位至今。
遼景宗耶律賢對唐太宗李世民極為崇拜,他把唐太宗李世民當成自己的楷模和偶像。在用人及施政方面,遼景宗耶律賢都是深受唐太宗李世民的影響。這本《貞觀政要》由遼景宗耶律賢親自抄寫,無論遼景宗耶律賢到哪里這本書都會隨行。遼景宗耶律賢用顫抖的雙手把這本書打開,然后在其中一頁里面拿出一片薄如輕紗的黃布交給蕭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