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園的客廳也是和六年前一樣,甚至連茶幾上的杯托都沒有變動位置。
凌風又走進廂房,房間打掃得很干凈,墻上還掛著他那把劍,他記得,那是父親花了二兩銀子幫他買的。
房里所有的擺設(shè)還是和他離開時一樣,桌上還放著他的書,還有筆硯。
“少爺,請喝茶?!碧剖宀恢螘r已來到他身后。
“唐叔,你本不必……”
“少爺切莫如此說,若不是老爺,我這條命早就沒了,老爺對我有救命之恩,來到顧園又將我當家人對待,這份恩情,我無以為報,能照顧少爺,我心里是萬分高興?!碧剖骞淼?。
凌風嘆了口氣,已不知該說些什么。
“少爺當時忽然離開,我遍尋不著,只有在此等侯,我知道少爺總有一天會回來的,老天有眼,讓老身有生之年得以再見到少爺?!碧剖逭f著又抹了抹眼睛。
“唐叔,我母親真的是張南害死的嗎?”凌風問。
“回少爺,夫人重傷時曾對老身說過,她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張南所指使,至于夫人是如何得知,老身實在不知?!?p> 凌風瞳孔突然收縮,他想起了張南對他的笑臉,還有關(guān)切,難道,這都是假裝出來的嗎?
他又想起了張夫人見到他時的那一閃即逝的不安。
“還有,蒙老爺和夫人信任,他們生前曾將顧家的財產(chǎn)讓我代為保管,老爺夫人去世后,老身本想著等少爺長大成人再將此事告訴于你,不曾想少爺竟一去多年,如今少爺回來,也已長大成人,老身便將顧家的財產(chǎn)交還于你,希望少爺能中興顧家,不負老爺夫人之望?!碧剖蹇粗栾L,眼里充滿了鼓勵與希望。
凌風也望著唐叔,他的心里充滿了尊敬,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老人仿佛已站在了人性的巔峰,他的正直與忠誠,將令多少人汗顏。
“唐叔,你在顧園有多少年了?”凌風突然問。
唐叔愣了一下,然后道:“已有三十六年了,老爺還在十二歲的時候我就來了?!?p> 唐叔仿佛是回憶起了以前,他的眼神開始迷茫,“老爺從小善良,那時候我因家里遭遇變故,流落至此,又患重病,睡臥街頭,老爺心善,硬是求家人將我收留,并尋大夫為我治病,老天真是不開眼,竟讓老爺這樣的好人遭此橫禍?!?p> “你既已在顧園三十六年,顧家早已把你當成了顧家人了,對嗎?”
“老身受寵若驚?!?p> “你既已是顧家人,顧家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自行安排,包括財產(chǎn),”凌風道,“你看,現(xiàn)在顧園都已破敗不堪,也該修葺一下了?!?p> 唐叔看著凌風,沒明白什么意思。
“你對顧園的情況比我熟悉,你幫我看管顧園,我很放心?!绷栾L又道。
“少爺?shù)囊馑际沁€要離開顧園嗎?”唐叔問。
“是的,我還有事要處理。”
“那少爺要多久才回?”
凌風轉(zhuǎn)身,伸手取下墻上長劍,輕輕的撫摸著劍鞘,“該回來的時候,我就回來了?!?p> 唐叔沒有再問,他知道,他已老了,有些事,他已不該再問。
***
“你知道嗎?我經(jīng)常一個人來到這里,就是想跟老爺和夫人說幾句話,我已老了,變得啰嗦了,但是,我多想再聽聽老爺和夫人的聲音?!碧剖逡贿厽X箔,一邊道。
“老爺,夫人,少爺來看你們了,少爺已長大成人了,你們可以放心了。”
凌風在墓碑前端端正正的磕了幾個頭,然后起身,摩挲著墓碑上的刻字。
此刻,他沒有流淚,也沒有悲傷。
他的心里只有仇恨,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還有,他的母親,這筆帳一定要有人還。
***
然后,他們又來到了集市。
“唐叔,我想再雇兩個人?!绷栾L道。
“為什么?”
“我只是覺得顧園太冷清了,應該熱鬧一點?!?p> “少爺說得對,顧園已經(jīng)冷清了太久,只要少爺在,顧園肯定能象以前一樣熱熱鬧鬧,人丁興旺。”
“還有,以后所有的事都安排他們做?!?p> “我……,我還能做事,少爺是不是嫌棄老身老了?”唐叔突然停下腳步。
“不,唐叔,你在顧家三十多年了,無論顧家對你有什么恩,你都已夠清了,現(xiàn)在,你就是顧家的主人?!绷栾L道。
“主人?”唐叔惑然。
“對,你就是顧園的主人,你不必再叫我少爺,你就叫我凌風,我現(xiàn)在就只有你這一個親人了?!?p> 唐叔看著凌風,眼里已蓄滿了淚水。
“你說我是你的親人?”唐叔問。
“你現(xiàn)在是我唯一的親人了?!绷栾L看著他,就象當年看著自己的父親。
“可是……少爺……”
“從今天起,你就叫我名字?!?p> “是,少爺。”
丫鬟和傭人是唐叔物色的,他看人總是要比別人要準一點。
丫鬟叫鈴兒,只有十四歲,看起來聰明伶俐,兩只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著,好奇的到處張望。
傭人叫阿莫,二十多歲,老實巴交,顯得有點拘謹。
“以后,你們就負責照顧唐叔,唐叔就是顧園的主人,明白沒有?”凌風對他們說道。
“是,知道了?!眱扇说?。
唐叔心中一陣感慨,嘆了口氣。
“少爺……”
“我要走了,有空我就會回來看你?!绷栾L道。
“你要保重,你一定要記得,顧園等著你來振興?!?p> “我知道?!绷栾L說完,轉(zhuǎn)身往門口走去。
***
時隔多年,凌風終于又見到了如玉。
她早已不是以前的那個小女孩了,凌風見到她時,她正往花瓶里插花。
“你是凌風哥?”如玉看到他,抬頭問。
凌風點了點頭,“你是如玉?”
如玉嫣然一笑,“我聽爹說你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凌風道。
“我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呢?”如玉轉(zhuǎn)過頭,繼續(xù)插著花。
她長大了,也變漂亮了,全身都是那種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
凌風又想起了那個婚約。
他看著眼前這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她就是我未來的妻?
凌風有一點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