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一條破敗的胡同里,葉淑敏像瘋子一樣抱住葉莎的大腿。
“莎莎,莎莎媽求你了,???你給媽,你讓我再打一針,媽求你了還不行么?給我,給我!”
葉莎哭著往后退著,當(dāng)她退到床頭在無路可退的時候,她把手里的針管扎向枕頭,然后絕望的把整管的液體注進(jìn)了枕頭里。
“?。?!你個敗家子,你知道那是多少錢么?你去,你去,你去給我買回來,否則我打斷你的腿!”葉淑敏瘋了一樣撕扯著葉莎。
葉莎滿臉都是淚水,她無助的被葉淑敏抓著、扯著,“媽,你什么時候染上這種東西的,這會要你的命的,你怎么會吸毒呢?”
“要我命的是你,是陸楓那個兔崽子,我怎么染上的?你去問他啊,他干的好事,我一個孤老婆子你以為我會去哪弄這些,要不是他給我……不過我還得謝謝他,要不是他我還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種好東西?!彼齺G開葉莎,繼續(xù)在這有十幾平米的昏暗的房里翻騰著,這間屋子已經(jīng)完全不成樣子了,衣柜里的衣服散落了一地,蓋在那些同樣散了一地的碗碟的碎片上,柜面的那面鏡子裂開好多條道,把這間屋子連同她們母女的身影分割成無數(shù)份。以前這里雖然狹小昏暗,但起碼葉淑敏還會把它收拾得很干凈,在僅有的空間里放置進(jìn)生活所需的一切物品,白灰的墻壁上高高低低的訂著好多架子,有的是她們母女倆一起訂上去的,有些高的是葉淑敏自己訂上去的,葉莎站在底下一顆一顆的遞著釘子,那時的畫面是發(fā)生這個屋子里屈指可數(shù)的溫馨場面,而現(xiàn)在這里狼藉一片,連生活的氣息都蕩然無存了。
“媽,這怎么能是好東西呢,你跟我走,你去戒毒所,你去戒毒好不好?”葉莎坐在地上,無力的喊著,她看著眼前的母親,兩個眼窩泛著明顯的青紫色深深的凹陷下去,她心里蔓延出從未有過的恐懼和絕望,以前葉淑敏只是打她罵她,管她要的生活費也能緊緊巴巴的過半年,可是現(xiàn)在,她吸毒而且是如此高純度的海洛因。這是她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此刻也變成一個巨大的黑洞,散發(fā)著陰森、冰冷、腐臭的氣味,帶著她一起慢慢沉落進(jìn)無底深淵。
“戒毒所?!那種地方是人呆的么?你是不是想我死啊?我這一輩子,我這一輩子只有現(xiàn)在才真正體會到什么叫快活,你就見不得我舒服一點是吧,你真是我的冤家,你去,你去找陸楓,他有辦法,你不是愛找他么?你去呀,現(xiàn)在就去!”葉淑敏死死的抓著葉莎的胳膊,她尖銳的指甲嵌進(jìn)葉莎雪白的肌膚里,一絲一絲的血點從最深的凹縫里滲出來。
“媽,我跟陸楓已經(jīng)分手了,我跟他沒關(guān)系了,你也別指望他了。”葉莎哭喊著掙脫開葉淑敏的那雙干癟如骷髏的手。
“分手?你少給我演這種苦情戲,你就是個賤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脫了褲子你們倆不就又和好了么?你能因為犯賤脫褲子,輪到你媽就不行了?別跟我在這裝高貴,住在大房子里你還是個賤貨!”葉淑敏更加瘋狂的撕打著葉莎。
葉莎瞪著眼睛看著她,任憑眼前這個瘋了一樣的女人抓她、搖它、罵她、用最污穢的言語詆毀她,她的臉已經(jīng)絕望到麻木,忽然間她好像不那么害怕了,仿佛這一切早就注定要發(fā)生一樣,她是葉淑敏的女兒,是一個連孩子父親都搞不清是誰的夜總會小姐的女兒,她從小生活在這里,忍受著嘲諷、譏笑、貧窮,即使她現(xiàn)在風(fēng)光靚麗的住在三環(huán)內(nèi)的別墅里,可是她的根還在這里,那些扭曲的枝蔓交織在一起伸到地底的最深處,在那里腐爛、發(fā)臭,她永遠(yuǎn)都擺脫不了。就好像路邊的骯臟的乞丐,也無所謂別人再在他頭上啐一口吐沫,現(xiàn)在的樣子也不能再讓她失去什么。
她忽然狠狠的推開葉淑敏,她逃出那間屋子,用后背死死的抵著門,她的胸口跟著呼吸劇烈的起伏著,葉淑敏依舊在門后面不停叫囂著,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劈里啪啦的砸下來,然后她憋足了氣沖出家門沖出那條胡同。她每一次回到這里幾乎都是倉皇而逃,但是無論她怎么跑,都好像有一根隱形的線拽著她,她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著,否則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掉落進(jìn)黑暗,然后像自己的母親一樣腐爛在這里,這一次她用盡了最后一點力氣。
在她的身后,左修仁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葉莎沖到胡同口,那里停著兩輛車,葉莎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一切美好的東西跟她都是沒有關(guān)系的。
黑色的奔馳里面空無一人,另一邊紅色的寶馬里面Celine平靜的看著這個美麗又一身晦暗氣息的女孩。
左修仁的手機(jī)上,Celine的名字不斷的閃爍著,他麻木的接起電話,沒有說話,向胡同口踱著步。
“修仁,你在哪里?”Celine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過來。
“我在公司,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晚一點跟你聯(lián)系好么?”說完他按下了紅色的掛機(jī)鍵。
Celine發(fā)動車子,她把車開到相對隱蔽的地方。她看著女孩一路低著頭肩膀劇烈的顫抖著,而不遠(yuǎn)處的左修仁就那么靜靜的跟在她的身后。Celine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同樣安靜得還有她的手機(jī),她從來沒有等到過左修仁說的那個“晚一點”,可是一切只要能按照計劃進(jìn)行,她不會在乎“晚一點?!?p> 七月的BJ,劈里啪啦的下起雨來,但是久久彌漫在空氣里的熱氣并沒有被沖刷掉,倒像是在一個快要干鍋的蒸籠里澆了一盆溫水一樣,那些干燥的熱氣變成一種溫?zé)狃つ伒某睗褓N在你的皮膚上、頭發(fā)上,讓人生厭但卻無處躲藏。但是有一種人,可以躲在空調(diào)房里或者坐在高檔車?yán)锎道滹L(fēng),他們從不接觸濕漉漉的地面和讓人發(fā)狂的氣溫,席塵是這樣的、雅西是這樣的、江羽臣和左修仁也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