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清做了一個夢,夢中人依然是他。
“清兒,你還會再回來嗎?”他端著一只杯盞給渝清,杯盞里面是紅紫色的酸梅汁;雖然說著別離的話,他卻依然笑意盈盈,似乎那是一件十分令人愉悅的事。但是未待渝清回答,他就自問自答道:“那你還是別回來了。長安可不安寧,但是至少還有你的家人和你在一起?!?p> 小姑娘淚眼朦朧,卻不改她的倔脾氣:“你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再回來找你,憑什么我就得當(dāng)你的童養(yǎng)媳?!?p> 他抬手似乎想要拭去渝清眼角的淚珠,在觸碰到小姑娘稚嫩的臉頰前一刻卻停頓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手:“據(jù)說我們是最適合的,你信嗎?”
“我才不信呢?!庇迩辶⒖唐铺闉樾?,對他辦鬼臉。
“不信就好,正好我也不信。”孤傲的少年站起來,轉(zhuǎn)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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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誰?
這個夢很奇怪,醒來后夢中的情景歷歷在目,但唯一忘記的就是他是誰。
渝清曾經(jīng)以為那個人就是阿史那葉可真,畢竟阿史那葉可真給她的那只木雕的確就是出現(xiàn)在夢里他的手中。
但是事實似乎并不是這樣的。
渝清揉揉微脹的腦袋,自己也想不明白。
她有預(yù)感,很快她還會見到那個女人——前隋公主楊年馨,所有的事情應(yīng)該都和她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對了,還有阿史那葉可真。
“渝清妹妹,你終于想到要見我了?!睏钅贶暗穆曇艉苓m時的輕飄飄傳來,卻并不見她的蹤影,“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應(yīng)該見我們南宗堂堂主的,他才知道你所想知道的一切?!?p> 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渝清猶豫了半晌,吞吞吐吐問:“那么我要怎么樣才能見到南宗堂堂主?他是誰?”
楊年馨冷笑著說:“南宗堂堂主是北周宇文氏后嗣,名叫宇文靜。我們宗主很忙,現(xiàn)在不便見客,待宗主得空,自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
既然南宗堂堂主是北周宇文氏后嗣,這樣看來可是越來越有趣了。當(dāng)年北周宇文氏基本上是被隋文帝楊堅全族誅滅了,兩家后人有著血海深仇,而楊年馨作為隋室公主現(xiàn)在卻給南宗堂堂主做事……
不過聽著楊年馨的語氣,那個什么南宗堂堂主應(yīng)該是挺厲害的一個人物,畢竟就連楊年馨都是武功高強。
對方來勢洶洶,還不知道會有什么危險。
承宗和渝清都不能在太原停留太久,王老夫人日益康安,他們兄妹也準(zhǔn)備著要回長安了。
回程前,王老夫人給他們打點著各種大包小包的,什么吳大爺?shù)甑臈椈ǜ?、馮大娘的煎餅、張嬸的蜜糖果子等等,都是太原這邊的零嘴美食:“這些你們可以在回去的路上吃,總不過于太寂寞了。還有這些軟軟甜甜的小點心,小孩子們應(yīng)該會喜歡,是給鄭娘的孩子的?!惫贿€是外祖母細心,想得也是面面俱到。
“還有這封信,是給鄭娘的?!蓖趵戏蛉税研沤o渝清,卻意味深長的望了承宗一眼,應(yīng)該是和他有關(guān)的。
“外祖母,我記下了?!庇迩妩c點頭。
王老夫人又囑咐道:“你們兄妹是至親骨肉,要互相幫助照顧著,知不知道?!毙置脗z連連點頭應(yīng)下,老夫人這才滿意。
上了馬車,渝清從馬車?yán)锾匠鲱^張望,看見外祖母在輕輕拭淚;外祖母的身體并不好,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見面了。
馬車的車輪滾動著發(fā)出轱轆轱轆的聲音,他們也在一點點的遠去,離開。
亂世之中,咫尺天涯。
渝清慢慢放下了車簾,一只幽藍的蝴蝶飛落在她指尖,微癢的感覺,十分奇妙。
藍翎蝶,傳說中來自遙遠的苗疆,是永不死亡的靈魂所化。
那一刻她好似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藍翎蝶飛舞在藍天白云下,拂卷來萬里之外的春風(fēng)。
風(fēng)中傳來清澈的歌聲,是她聽不懂的歌,竹林、鳥語、花香。
那天晚上他們依然是宿在之前那間客棧,渝清放慢了腳步,環(huán)顧四周,不知道這一次在這里會遇到誰?反正只要不是阿史那葉可真那個奇怪的人就好。
“清兒,晚上有事叫我?!背凶谀克椭迩遄哌M房間,還是細心叮囑一句。
渝清關(guān)上門后就立刻打開窗,外面有馬蹄聲,俯視下面也只能看到一隊人馬在客棧外面停駐,應(yīng)該是大戶人家的女眷出行。
晚上簡單的吃過晚飯,又吃了幾塊外祖母給她準(zhǔn)備的甜食,渝清拿起書百般無聊的隨便翻閱著;她是女子,無需像兄弟們一樣努力做學(xué)問以求齊家治國平天下,她識文斷字也只是閑暇看幾本閑書古籍而已。
三四只飄飄乎的藍翎蝶從窗外飛進來,在渝清面前旋轉(zhuǎn)飛舞。
渝清才注意到頻頻出現(xiàn)的藍翎蝶,藍翎蝶卻翩翩然向門的方向飛去,渝清想到什么,起身去開門跟著它們出去。
藍翎蝶飛得很慢,正是渝清剛好能夠跟上的速度,一路飛到了客棧后面的竹林里。越來越多的藍翎蝶在竹影中飛舞著,斑斑點點,如夢如幻,美不勝收;而站在藍翎蝶中的是一個穿著黑色披風(fēng)的男子,因為他戴著鬼怪面具,也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果然這些藍翎蝶是故意引她來這里的。
渝清大膽猜測他的身份:“閣下便是南宗堂堂主宇文靜?”
“正是在下?!彼h首,道,“李姑娘獨自來此,不怕在下謀財害命嗎?”
渝清很堅定的搖搖頭:“你不會。如果你們真要謀財害命的話,楊姑娘一個人就足矣,無需如此大費周章的把我約出來,這樣太容易讓人發(fā)現(xiàn)了?!?p> 宇文靜呵呵笑了兩聲,對于這個答案似乎是比較滿意的:“聰明人,我喜歡和你這樣聰明的人說話?!?p> 這樣的夸贊,倒讓渝清有些尷尬了:“堂主過獎了?!?p> “說來,我也并無惡意,只是有些遺留下來的恩怨還是要解決一下的。”宇文靜變戲法似的變出一幅畫卷,單手打開,那幅畫正是前幾天被王老夫人燒掉的美人圖。
渝清驚愕;她可是親眼看見外祖母把這幅畫燒成灰燼的,現(xiàn)在怎么會在南宗堂堂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