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琴是個頑固的人,無論我怎么和她說,她都不相信有個人站在湖面之上。
“我都說了,人要站在水上,不可能不使用魔法,不論是讓水面結(jié)冰,亦或是讓自己飄在空中,都需要借助外力?!痹S子琴無奈地對我說。都已經(jīng)走出河網(wǎng)森林好長一段路,我還在和她喋喋不休,搞得她不勝其煩。
“那片湖本身就是假的!”
許子琴煩悶地打了個哈欠,攤開雙手,“我都讓你把手伸進去,翻來覆去洗了個遍,你還以為那水是假的,我也沒辦法?!?p> “可惡!”
自己的話別人怎么都不信,我氣得小臉鼓成一團,快步走在許子琴前面。
毗林城街道小路遍布,商店林立,我走了沒幾步就不認得路了,無奈停下腳步,回頭尋求許子琴的幫助。許子琴看見我回過頭,一臉尷尬地按下了手鐲的按鈕,手鐲上的光屏消失,她把抬起的手臂放下,顯然剛和誰結(jié)束通話。
我快步走到她身旁,埋怨道:“你走在半路和別人說什么呢!快點,我不認識路!之前一直跟著你在走,你到底把我?guī)У侥牧???p> 許子琴站著不動,扭捏了半天,好像想說什么但說不出口的樣子。我不耐煩地看著她,好半會兒,她才憋出了一句話,“對不起啊,蟻心。”
不就一句道歉需要這么糾結(jié)嗎?我還想對她說些什么,忽然間眼前一暗,我被人套上了麻袋推倒在了地上。
一頓如狂風(fēng)驟雨般的拳打腳踢后,我才掙脫了束縛,拿開套在頭上的麻袋,我睜大雙眼,左顧右盼尋找施害者。視野中,我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人物,連原本就站在我面前的許子琴也消失無蹤。我朝周圍大喊:“是誰!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卻只聽到了圍觀群眾小聲的嘲笑聲。
“許子琴!虧我還以為你是什么好人!”
我氣沖沖地回到了住宿的地方,把她送我的藥水和染發(fā)劑一股腦地丟進了垃圾桶。白發(fā)被人發(fā)現(xiàn)我也不管了,反正自己也活不過接下來的第二個祭天大典。自己的名聲本來就差到要死,還管這些表面功夫做什么。
站在房間的梳妝鏡前,我扯了扯自己的臉蛋,雖然碰的時候有點痛,看上去卻還好好的。打我的那家伙絕對是個揍人的慣犯,等我知道她是誰,絕對不會讓她有好果子吃。
我收拾東西,用所剩不多的魔石到街上買了一點干糧,準(zhǔn)備動身去落葉林,繼續(xù)我的賺錢路。落葉林的魔獸修為最高才兩星,在里面找個稍微安全一點的地方,我甚至可以在那里過幾夜。
臨行前,我朝這間民宿啐了一聲,發(fā)誓再也不要住在這里了。和許子琴有關(guān)的一切,我都不想再接觸了。那個陰險狡詐的女人……
落葉林依舊彌漫著腐爛的惡臭,我踏著土伏地蟻的尸體來到了那條漂浮著蟻卵的小溪。既然這里這么多落葉,尸體分解的速度就給我快一點啊!我煩悶拔出劍,一下又一下的捅著自己昨天丟棄在這里的土伏地蟻尸體。
隨即我又想到,這里的尸體可以被利用起來。我靜靜地坐在一塊不知被淋了多少次白色膏液的大石頭上,和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等待活著的土伏地蟻來搬運它們同族的尸體。
果然讓我等到了!一只土伏地蟻從尸山中冒出頭來,我舉起劍,悄無聲息地逼近它。
“嘣!”
一聲槍響,土伏地蟻被爆頭,白色的膏液噴了一地,我用斗篷擋住臉,才幸免于難。
灰衣從樹林深處走來,將魔法槍插進腰包,他拉低了帽檐對我說:“不是跟你說不要來這里找我嗎?”
我蹲下身子,用劍撥弄著那只可憐的土伏地蟻,它的頭完全被打爆了。不過最可憐的還是我,兩顆魔石就這樣沒有了,明明只是想賺點小錢,還被人阻撓了。
“我不是來找你的,我以為你在河網(wǎng)森林。”我站起身,對灰衣說。
“為什么你會這樣想?”灰衣的手搭在槍的握柄上,輕輕用拇指撥動上方的轉(zhuǎn)軸,為魔法槍充能。
“我昨天和你遠距離通話時,看見你所處的地方和河網(wǎng)森林很像。我還在想,怎么才沒過多久,你就從毗林城東北角跑到南邊去了,距離還挺遠的?!?p> “我去見一個人。每年這個月,她都會到那里去?!被乙聸]有否認。他說完原因,從儲物袋里拿出了一個金屬外殼的背包,語調(diào)一轉(zhuǎn),“至于為什么我能這么快地在兩個地方來回,是因為我用了這個飛行背包,它可以讓你輕輕松松翱翔九天,在叢林間跳躍。設(shè)計者——我,人性化地考慮了使用者的安全,專門設(shè)置了一個魔法陣,保護使用者的正臉的同時排除他們眼前異物的干擾,讓他們不會被紛飛的樹葉,呼嘯的風(fēng)沙……遮擋住視線?,F(xiàn)在購買,價格只需100萬魔石。”
“你明知道我買不起?!蔽矣脛Υ趟酪恢粍偯俺鲱^來的土伏地蟻,對他說。
“但你身邊的人買得起……”灰衣的語氣意味深長。
他的目光飽含深意,但和在河網(wǎng)森林的那個隱藏者的眼神不一樣,我原先對他的懷疑消減了。灰衣話中指的人應(yīng)該是許子琴,雖然不知道他是在哪里看見我和許子琴在一起的,但我要明確聲明,自己和那個女人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那家伙不是什么好東西,我和她不熟?!蔽覛夤墓牡卣f著,往地上的土伏地蟻尸體捅了好幾劍,把它們搗爛了也不罷休。我又把腳在大石頭上狠狠地踹了幾下,一個不小心,就把石頭給踹裂了。內(nèi)心倍感愧疚的我,用土系魔法將石頭盡可能地修復(fù)成原樣,接著踹。
灰衣沒有被面罩遮住的那只眉毛向上一挑,好似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她做了什么?”灰衣問。
“和別人串通一氣,把我騙到一個地方套上麻袋一頓暴揍?!?p> “噗呲!”灰衣忍不住笑了一聲。但他暴露在外面的那只火紅色的眼眸依舊毫無波瀾,我想象不出他面罩下的笑容。我的話似乎觸到了他的笑點,他接著又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彎了腰?;乙卤硨χ?,我看不見他的正臉。他笑著笑著,就熄了聲,眼中流出淚水。深吸一口氣,他揮手朝我告別,腳步漸行漸遠?!坝芯壴贂乙ふ易约旱臐撛诳蛻?。”
灰衣的斗篷隨風(fēng)飄揚,正如他這個人一般,飄飛不定。他背上飛行背包,淺綠色的魔法陣亮起,一股氣流從背包底部噴射而出。氣流與地面碰撞形成的反沖力將灰衣頂上半空,他從巨葉的縫隙中飛出了落葉林,身影消失在光芒之中。從我的角度看上去,他就像是投入了天空的懷抱。
就著干糧,我在落葉林里待了三天。期間,我積累了大量能換魔石的尸體,一停下來就幻想著自己只要一出森林,就能暴富??墒聦嵣?,我自己心里清楚,自己連灰衣最便宜的一件商品都買不起。我真搞不懂,他把東西賣得這么貴,真的會有人買嗎?
靠自己的實力砍死一只火水鱗蛇后,我洗干凈自己的武器,準(zhǔn)備離開落葉林。在即將走出森林之際,兩個氣勢不凡的男性正對著我走來。他們一個的頭發(fā)是黑色的,一個是白色的。和我的暗紫色頭發(fā)一樣,這兩個顏色的頭發(fā)在青鱗國極其稀有。因為黑發(fā)和白發(fā)分別是月冥國和日明國的特產(chǎn),在別的地方是基本沒有的。
月冥國和日明國,一個在最西邊,一個在最東邊,地理位置相差甚遠。偏偏有趣的是這兩個國家還經(jīng)常不遠萬里朝對方那兒跑,彼此之間互相打來打去。幾乎算是見面就吵架,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每年都要定個時間進行一次大混戰(zhàn)。青麟國就坐落在它們的中間,竟也沒受到任何波及。
青麟國從千棠繼任祭司后,就封鎖邊境,既不讓其他生靈進入,也不讓自己人出去?,F(xiàn)在這兩個別國的家伙秘密進入青麟國,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黑發(fā)的那個家伙(下面簡稱黑)首先朝我說話,“紫色頭發(fā)的小朋友,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長得特別好看的黑發(fā)大姐姐,實力還很強的那種?!?p> “還有一個白發(fā)的大哥哥,相貌英俊,實力很強的……”白發(fā)的家伙(下面簡稱白)把黑推到一邊,補充道。
“沒見過。你們是不是來自月冥國和日明國?”
“是??!小姑娘真有見識?!焙诎讓σ曇谎?,同時朝我點頭,“我們是奉上級的命令來找那兩位的,因為在別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只能冒險到青麟國來找了。不過我們是各找各的,在半路剛巧碰見了,打了一架后就一起過來?!?p> 白往爛泥地上鋪了一塊白布,布上繡了白色的太陽符號。我們?nèi)齻€一起坐在布上,他們接著問我一些詳細的內(nèi)容。
“你真的沒有見過漂亮的大哥哥或是大姐姐嗎?超級超級漂亮的那種?!焙诩拥卣f,不知該怎么形容。那位的失蹤對于國家而言算是一件機密的事,他是不能拿著相片到處問的。白也是一樣,只能靠含糊的描述來尋找。
“就像你們一樣嗎?”我不清楚怎樣才算超級超級漂亮,但我知道,坐在我面前的黑白,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性。要說女的嘛,當(dāng)屬我在葉雨桐小姐那兒看見的金發(fā)女孩最漂亮,在我心中,她永遠是第一位,是我心頭的白月光。
“不不不,我的樣貌完全比不上她/他的一根腳趾頭?!焙诎桩惪谕暤卣f道。
“我覺得他們?nèi)绻攵阍谇圜[國不被人發(fā)現(xiàn),至少不會像你們一樣,頂著這種顏色的頭發(fā),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
黑雙手抱頭,慨嘆一聲,“你說得對……”
比起咋咋呼呼的黑,白顯然想得更周到一些,他問我:“那你有注意到什么特別的事情嗎?說不定和我們要找的那兩位有關(guān)。”
我低著頭沉思,腦海中閃過了那片碧綠的湖水。湖水之上,粉紅色的光芒耀眼奪目。在光芒之后,是一棟若隱若現(xiàn)的木屋。
“說起來,毗林城南邊的河網(wǎng)森林好像有什么東西隱藏起來了。在外圍與中心的交界地帶,表面看上去是一片湖水的地方,我好像看見了一間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