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楊琳看到了濕漉漉的烏篷頂,自己平躺在船艙內(nèi),兩端挑著簾,江風(fēng)從艙內(nèi)穿堂而過。她想翻身坐起來,肩膀的巨痛讓她叫出了聲。肩膀上像是綁了什么東西,硬邦邦的,連帶著脖子和手臂都有些僵硬。
“你最好別動,他指甲里藏了毒,險些進(jìn)了心臟?!?p> 楊琳抬頭看去,竟是冷凝霜。她抱膝坐在船頭,望著波瀾不驚的江面。
“我一路追過去怎么只看見了你呀,廷玉他人呢?”
“他,那個…”楊琳支支吾吾的半天沒能回答。
“他人呢?”
冷凝霜在楊琳的心目中一直是一個可怕的冰女人。所以在她面前楊琳一直都很拘謹(jǐn),雖然她知道自己并不會被她傷害,但那種怕是多看一眼都會有膽戰(zhàn)的感覺。
“我問你話呢!”
“他?!睏盍湛蘖似饋?,她眼睜睜的看著趙廷玉被人踢中了頭又載下水,定是有死無生。
“哭的什么,說話!”
“他死了,掉到水里淹死了?!?p> 冷凝霜走到楊琳近前:“你說清楚點(diǎn)!”
楊琳就躺在船艙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告訴了冷凝霜。眼見的冷凝霜那張本就白皙的臉變得更加蒼白,甚至連嘴唇都失去了本該有的紅潤。
她閉上眼,顫抖的嘴唇一張一合,哽咽的嘆了口氣,對楊琳說道:“我送你回家,先好好躺著吧?!?p> ……
趙廷玉和慧岸兩人一路逃到山上,見無人追趕才停下,躲進(jìn)一個山坳里暫時歇息。
慧岸:“小施主,老衲看你一路相隨,這腳上的功夫著實了得,恕老衲眼拙,方才見你出手毫無章法,路數(shù)不清,不知你師從哪門哪派?”
冷凝霜將他趕走時說過,不讓趙廷玉對外人提起她。這句話雖讓趙廷玉不舒服但說明難為,換句話說,冷凝霜已經(jīng)不認(rèn)趙廷玉了。
見趙廷玉半天不說話,慧岸笑道:“善哉善哉,不說也罷,想不到老衲奔赴極樂的路上還能有人相伴,。”
“大師,什么意思?。俊壁w廷玉心感不妙。
老和尚慧岸盤膝而坐,娓娓道來:“那黑臉和尚名叫孔雀,是西域天竺國人,所呈佛法和修行與我中原大不相同,他…”
趙廷玉可不想聽老和尚絮絮叨叨,他現(xiàn)在異常的急躁,但還是語氣緩和的打斷道:“大師,您能不能告訴我那句話什么意思呀?”
慧岸卻不為所動,繼續(xù)著自己的話題:“他們修煉的一種叫做瑜伽的功夫,十分類似咱們的軟功,這也正是你和他交手時他身體能擺出那種奇怪的姿勢的原因,這和尚品行雖然不壞,卻還練了一種邪門功夫,使他的左臂干如枯木卻剛猛有力,而且他若運(yùn)功發(fā)力他的左手上會滲出毒液,半日之內(nèi)會因五臟枯腐而死。”
趙廷玉聽到這,什么急躁的心情全都沒有了,剩下的只是慌亂和不安。一想到自己從離開師父到現(xiàn)在一天安逸的日子也沒過過,現(xiàn)在又身中劇毒,眼眶里熱熱的眼淚就要流出來。
他摸了把眼淚,哽咽著道:“死就死,怕什么,倒是解脫了!”
…
鎮(zhèn)江
鬧市之中總有幾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燈下黑,它們明明就光明正大的擺在那里卻從來沒人在意。
胡同的盡頭一扇破木門,門后是一個破院子,院子里面有幾間破屋還有一口破井。井是枯的,井壁上連青苔都沒有。有時夜深人靜,井中還會冒出些熱氣或是隱約有人的走動的聲音。當(dāng)然,深處如此偏僻的地方,幾乎沒人光顧,即便有那么幾個不識趣兒的人想來一探究竟也都就此從鎮(zhèn)江消失了。
這個到處破舊不堪的地方就是滄溟府地靈堂設(shè)立在江東的最后一個堂口,雖然表面看著破敗卻是地靈堂最大的一處據(jù)點(diǎn)。他們在地下挖掘的地道,能夠連接到長江的西津渡和南邊的高崇山。
惠屠灰頭土臉的走進(jìn)一間破屋內(nèi),貼墻而立的柜子上壇壇罐罐擺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單有一只碗顯得有些突兀。布滿灰塵和蜘蛛網(wǎng)的柜子上這只碗太過干凈了。他雙手扶住碗,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柜子嘎吱吱的移開,墻上出現(xiàn)一個暗門,眼前是一段漆黑的長廊,雖然狹窄到僅容一人通行,可走在里面卻根本看不到邊,里面除了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腳步聲什么也沒有。
惠屠對此早已經(jīng)習(xí)慣。他知道,進(jìn)入大廳的一刻將會有跳動的火光照亮地靈堂。
此時正值午后,轟隆隆的聲音從井中傳出,細(xì)聽下,還會乒乒乓乓似有鐵器碰撞的聲音。
冷凝霜端坐在書案后的大座上,氣定神閑。
眼前的景象讓惠屠有些心慌,整個地靈堂幾乎沒了活人,手下們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陰暗的光線下還有幾個尚在奄奄一息的呻吟。
惠屠打量著眼前這個連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的女人,問道:“你是什么人?”
冷凝霜:“這兒你說了算,看來你就是惠屠嘍?”
惠屠:“你要干什么?”
冷凝霜的目光突然移到惠屠身上,橫眉冷目,面露殺氣:“要你命!”
話音剛落,幾步之外殺氣騰騰的冷凝霜就到了惠屠面前。由于他長的矮,冷凝霜掌劈惠屠的天靈蓋。
冷凝霜根本就沒把惠屠放在眼里,加上她殺心一起,這一掌太重力道缺了靈巧而她又有傷在身?;萃兰词乖诓顒乓菜闶切凶呓嗄甑睦鲜郑D臧ご虻慕?jīng)歷讓他有了豐富的逃跑經(jīng)驗。他身體蜷縮撲到一邊。故此,冷凝霜這一掌失了準(zhǔn)頭。
落空的冷凝霜一掌把江南的青石大磚打的粉碎,周圍的塵土也因此而圍著她揚(yáng)起一圈。
正如冷凝霜說的,這里是惠屠的地盤,他對這里了如指掌。雖然他現(xiàn)在慌亂但是他還是理智的,青石的地面他鉆不下去,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離開這里。
縱身一躍,使了個餓虎撲食。惠屠本想跳過擋在前面的冷凝霜,卻被她一技鞭腿踢的他人仰馬翻的滾回了原處。隨之而來的是道白光命中他的胸口,正是冷凝霜的陰冥指。
惠屠只覺胸口疼痛,一股熱流上涌,唇齒抑制不住的鮮血從口中噴出。
惠屠側(cè)躺在地上一邊后退著一邊手指著眼前的女人道:“你,你是冷凝霜!”
冷凝霜自然不會和他廢話。一躍上前抬腳踢到惠屠的前額。
她在心里暗道:“這一腳是替廷玉踢的”。
又接著補(bǔ)上一拳,惠屠被她硬生生逼的爬到了墻角。卻見惠屠突然奮起,對著身邊的墻壁一通猛抓。一陣磚石挪動的聲響,惠屠屁股底下的青石磚也隨之轟隆的一聲下限?;璋档拇髲d里一個黑咕隆咚的地洞將惠屠“吞”下去。
冷凝霜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他要跑。本就近在咫尺且眼疾手快的冷凝霜上手就撈,正好抓住了惠屠的衣領(lǐng)。接著身體側(cè)身后撤,海底撈月加上一技過肩摔。惠屠如同一個爛麻袋似的分,從洞里被揪出來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那還顧得上還手,更不管打的疼不疼,腦子里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跑。在不跑真就要被打死了。連滾帶爬的站起來朝著離自己不遠(yuǎn)的出口撲了出去,順手將幾顆硝煙球丟到身后。
爆炸的火光在昏暗中格外刺眼,令猝不及防的冷凝霜暫時失明。盡管如此,密不透風(fēng)的長廊里回蕩的腳步聲讓冷凝霜辨認(rèn)出了他的位置。
短暫的側(cè)耳分辨后,冷凝霜抬手打出了三支碎骨釘。
“啊!”
惠屠一陣慘叫后再無其他聲音。
…
老和尚慧岸從最開始還是氣定神閑的,漸漸的臉色開始發(fā)白,身體慢慢的發(fā)虛,額前開始出虛汗,反觀趙廷玉卻一點(diǎn)事也沒有。
和尚不解,問道:“小施主可感到身體不適?”
趙廷玉傻傻的看著慧岸,回了聲:“???”
慧岸解去袈裟,被打的肩膀上有些暗紅色。和尚指著道:“毒已經(jīng)侵入肌膚,馬上就要侵入血液,沒有解藥只能眼睜睜的等死了,阿彌陀佛。”
“這有何難!”趙廷玉拿出身上的針:“趁毒液還未深入,將毒放出來不就好了?!?p> 老和尚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趙廷玉:“小施主還精通醫(yī)道?”
“額…”
老和尚這一問讓趙廷玉有些心虛了。
“嗯,知,知道點(diǎn)吧。”
老和尚笑道:“沒用的,老衲也懂些個醫(yī)術(shù),小施主說的方法行不通的,這毒沒有解藥是解不了的?!?p> 慧岸越想越奇怪,眼前這個臉色略黑的毛頭小子,看上去平平無奇,方才出手也不過是些拳腳功夫并無什么高深處。為何同樣中了毒且內(nèi)力深厚的自己已經(jīng)是肌膚似刀刮般疼痛而他卻無事。
慧岸強(qiáng)忍疼痛,伸手抓著趙廷玉手腕。
“讓老衲來看一看!”
老和尚掐住趙廷玉的的手,試了試他的脈搏。脈相四平八穩(wěn)毫無中毒的跡象。老和尚覺得奇怪,心里正想著是不是那天竺和尚打趙廷玉時并沒有放出毒去。老和尚的手還未從趙廷玉手腕上拿開,也恰在此時,趙廷玉的脈相卻突然變得混亂,毫無規(guī)律。
趙廷玉自己也突然覺得渾身燥熱,脊梁溝里冒出一股汗,熱的他用另一只手扇風(fēng)又抖衣服,最后索性直接把上衣脫掉,露出汗流浹背的身體。片刻后,他的脈相又恢復(fù)了平靜。
老和尚不可思議的看著趙廷玉,他胸口還未完全消失的墨綠色印記證明了他曾經(jīng)被那天竺和尚的毒所傷。
“大師,怎么了?”
“小施主,你師父究竟是哪路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