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他的童年（一）
考察工作如期進行，這天晚上，當他們剛回到酒店，就下起雨來。
風(fēng)雨交加，電閃雷鳴。
郭旭陽和韓敘洗過澡后，坐在窗前的藤椅前，飲茶聊天。
一天的疲倦，在此刻得到了緩解。
熱熱的茶水中升騰起似有似無的氤氳熱氣。
“其實，我小時候非常害怕下雨?！表n敘淡淡開口，柔軟的話音里充滿了情感，吸引著郭旭陽去傾聽他的故事。
大概是個很長的故事。
“我小時候沒有母親，我母親生下我就大出血去世了。我爸爸一個人帶著我，因為我父親的父母也早早過世，我母親的父母也是。有時候我就怨恨，覺得上天給了我一個非常糟糕的人生。我和父親相依為命?？墒歉赣H還要養(yǎng)家?！?p> 他孤獨的小時候的故事此刻就如同一首悲傷的詩歌一樣，被他輕輕吟誦。
他的聲音也是淡淡的，淡淡得融化在這個空間之內(nèi)。
“我小的時候，還是干娘養(yǎng)大的。就是那天遇到的那個妹妹康馨的母親。不管父親給了干娘什么好處，可是我第一個開口叫娘的人是她，第一次扶著我走路的人也是她，……她……她就像我的母親一樣。我第一次知道我不是她生得時候，我是絕望的。我哭了好久。那時候的我并不懂，我就問我爸我的媽媽去了哪里呢。于是他就哭了，嚎啕大哭，我也跟著嚎啕大哭?！?p> 韓敘嘆了口氣，然后點燃一支煙，狠狠地抽了一口，吐出霧氣，好像不讓自己更悲傷一般，又好像不是。
“后來，父親就不想我再繼續(xù)依賴干娘，在我自己能自理的時候，就經(jīng)常把我一個人鎖緊家里。有時候他忙，回不了家，才叫干娘去接我。你不知道，我每次看見干娘為我打開門，我有多開心。我覺得干娘雖然不是我的親娘，但是她總是像個天使一樣出現(xiàn)在我孤獨的時候?！?p> 郭旭陽聽著他淡淡的聲音，似乎能穿透時空，看見那個孤獨的小小的他。
可是，她不能為曾經(jīng)的他做什么，她只能靜靜地聽著他的訴說，給予他最大的同情和憐憫。
她捂著他的手，安慰他：“不怕，以后我都會陪著呢。”
韓敘沉醉在過去的憂傷里，并沒有說什么，反握住她的手，繼續(xù)剛剛的話題。
“父親是做銷售的，天南地北的跑，有一次他喝多了，忘記了還鎖在家里的我，也忘記了讓干娘去接我。那一天也下了一場這樣的雨，電閃雷鳴，父親因為忙，忘記了交電費。你知道嗎，那個電閃雷鳴黑洞洞的房間有多可怕。我把自己蜷縮在被子里，躲在墻角，熬了一夜?！?p> 他揉搓著她的手。
她看著他，希望他繼續(xù)說下去。
“后來很長時間，我都會害怕打雷下雨。好在，后來我終于磕磕絆絆的長大了?！?p> 他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好像重新一次經(jīng)歷了一段那段時光一般。
他看著她發(fā)紅的眼睛，說：“謝謝你?！?p> 謝謝她同情曾經(jīng)小小的他。
“呵呵……我想起來，就有一些可憐自己。”
“我也很可憐你。”她走過去，把他擁入她的懷中。
他笑著把她拉入他的懷中，“你以后一直照顧我，哪里也不去?！?p> “當然，我會一直照顧你，不會讓你那么孤單?！惫耜栐谛睦锇l(fā)誓，她絕對不會讓他再經(jīng)歷以前那樣的時光。
“后來，我上高中，干娘一家就搬走了。搬來了C市。我給干娘寄過錢，也給她寄過東西，也來看過她多次。明日我們一起去見她，可好？”
“好?！?p> 此刻，外面的風(fēng)雨更大了，打得窗戶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房間內(nèi)的溫馨卻愈發(fā)讓人沉醉。
剛剛說起康馨，那個在商場里看著她戒指皺眉的漂亮女孩，她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都說女人的第六感最準，但是郭旭陽這樣的粗線條還真的不曾相信過什么第六感。
可是好奇心仍然驅(qū)使她去問：“我能問一下，關(guān)于康馨的事情嗎？”
她放開他，繞回自己的藤椅，覺得這個話題有必要嚴肅地說一下。
“她？她是我的妹妹。我們從小吃一個人的奶長大的。呵呵……”說起吃奶，韓敘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他確實和康馨是吃一個人的奶長大的。
他爸爸當時抱回他，雖然萬念俱灰，但是看著呆萌軟糯地他，終于還是決定好好地活下去。他一個大男人，從零學(xué)習(xí)帶孩子。買了好多奶粉，可是小韓敘并不領(lǐng)情，仿佛知道自己母親遭遇不測一般，一宿一宿地哭。
一條漢子，無計可施，孩子哭，他只得跟著哭。
一開始是輕輕地掉淚，后來就是嚎啕大哭。
這個時候韓敘的干娘同樣剛生下康馨，聽見隔壁的哭聲，和康馨爸一同過來敲門詢問。
康家夫婦看著對著孩子手足無措的男人，無比動容。最后，不忍心孩子受苦，抱著孩子哄，帶著孩子回去喂奶。
還安慰韓叔叔說：“交給我照顧吧！”
就這樣，她成了韓敘的奶媽。
好在干娘的老公也是個和善的人，并沒有因為家里多了個拖累而有過絲毫抱怨。
他對韓敘，同樣是視如己出。
若是沒有康馨的一家，也許他早就死了。
韓叔叔這個時候也回去上班，賺的錢，全部交給韓敘的干娘保管。
可是，這樣就能歸還韓家欠康家的所有人情嗎？
“哦?！惫耜柭犚娺@句妹妹，終于是不好意思再去問什么。
她覺得自己是應(yīng)該信任他的。
她壓下心中的不安，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她想當演員，可是我干娘并不同意。我多次提出想幫助她，最后都被干娘拒絕了?！表n敘好像讀懂了她眸子中的不安，認真的說起她的事，“我不是傻子，我知道她對我是不一樣的，可是干娘并沒有因為這件事情為難我！我的干娘她為我付出的，我這一輩子都還不完！”
母親般的恩情，怎么能還的完。
“可是近幾年，干娘她更少聯(lián)系我，很多時候都不接我的電話。我真不知道她為什么這樣。明明……明明，我也是她的兒子呀。”韓敘揉了揉眼睛，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去年的時候，我聽說，……聽說干爹已經(jīng)去世啦，她一個人，康馨又因為演員的夢想不常在家，……我多次想去接她，都被她婉言拒絕了。陽陽，你說……你說這是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