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陳不再是幾年前那個不諳世事,喜怒形于色的小女孩了。她看著面前這個最熟悉的陌生人,盡管內(nèi)心波濤洶涌,可是面色很平靜,她細細的打量著對面這個男人。
他好像變了,眼神變得更加鋒利,像把刀子一樣,稍不留神就會被他剜心;但又好像沒變,歲月對這個男人總是格外優(yōu)待,皮相依舊那么好,甚至比從前更加出色。馮陳想著,不過是虛有其表罷了。
周恒也在打量著面前的女人,他想,這個女人真是狠啊。那么多個日日夜夜,她沒有一次入過他的夢,當初分手的時候,兩人的照片都被她撕個粉碎,一點念想都沒給他留。要不是他錢夾里藏著一張她的證件照,他都怕自己會忘了她的模樣。
面前的女人卷發(fā)披肩,妝容精致,穿著套裝,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周恒心中暗嘆,小女孩長大了。從前那個喜歡穿著校服在自己面前晃悠的女孩子真的離開自己了。
馮陳沒想過會遇見周恒,更沒有想過會在A市遇到周恒。馮陳的老家在D市,跟周恒是在D市的高中相識,她高一,周恒高三,他們相遇了。她記得周恒也是D市人,本以為換了一座城市就可以離自己那一段兵荒馬亂的過去遠遠地,誰知他鄉(xiāng)又遇故人。
但是現(xiàn)在的局面不容許馮陳想太多,她在心里很快調(diào)整好情緒,攥緊手里的毛巾,面無表情的走進了旁邊的女衛(wèi)生間。
周恒的心情很復雜,他以為至少他們之間應該說點什么,哪怕只是打個招呼,可是沒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大廳里見到馮陳之后就挪不動步子,馮陳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他的心。他控制不住自己,像個變態(tài)一樣一路跟著馮陳來到衛(wèi)生間,眼睛死死的盯著這個女人。
他沒想出現(xiàn)在馮陳面前的,可最終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馮陳把馬桶蓋放下,抱著手包坐在上面。多久沒有見過他了,那年他高三憑著那副皮相輕而易舉的俘獲了剛步入高中的自己,那一年她高三捧著一顆傷痕累累不再赤誠的心斬斷了與他的情絲。
兩年的時間不長不短,但可以讓人從青澀走向成熟,從相戀到分手。馮陳還記得剛和周恒戀愛時的感覺,就像是手里捧著潘多拉的魔法盒子,滿心歡喜。隨著時間的推移,盒子一點點被打開,危險徹底釋放落得滿身傷痕。周恒就是那個潘多拉魔盒,充滿著誘惑和危險。
八年前的七月,馮陳考進了D市一中。宅在家里度過了輕松地暑假,轉(zhuǎn)眼間八月開始軍訓。
烈日炎炎,馮陳雙手緊貼著褲線,跟著教官的口號邁著正步。夏日的燥熱總是讓人沒有胃口,馮陳也不例外,她中午沒有吃飯,從冰箱里拿出冰鎮(zhèn)的西瓜吃了起來。下午的訓練十分考驗體力,汗水早已浸濕馮陳的額頭,西瓜的能量早已耗盡,馮陳的肚子開始咕咕叫。
學校還沒有正式開學,但是剛剛步入高三的學生也提前進入了備戰(zhàn)狀態(tài)。周恒和幾個同學勾肩搭背的走著,正商量放學之后去網(wǎng)吧組個隊的時候,一個站在邊上走正步的女生軟軟的倒下來。周恒離得最近,順勢把女生接住。
夏日午后的陽光總是十分毒辣,馮陳的腳步越來越軟,她想著晚上一定要去最愛的那家店吃一碗鹵肉飯。想著想著,她走神了,沒有跟上口號踉蹌了一下,緊接著腿一軟就倒了下去。
馮陳栽下去的瞬間覺得完蛋了,在溫度高達40度的天氣里,地面溫度肯定超高,栽下去要被燙熟了。只是她沒有感受到地面的灼熱,而是感到自己被一雙有力的胳膊接住。馮陳感覺頭昏昏沉沉的,順著臂膀看到了男生的面容,她愣住了,然而下一秒她意識全無,暈了過去。
一眼誤終身,說的就是馮陳當時的心聲。俗氣老套的劇情,周恒的順手一扶,直接把把馮陳的芳心給順走放入囊中。
馮陳坐在馬桶上,腦海中像幕布一樣一幕一幕的放映著曾經(jīng)的朝朝暮暮。曾經(jīng)在某乎上看過一個問題,分手多年遇到前任應該怎么辦?
有一個回答讓馮陳印象深刻,是幾句歌詞,‘你可知道對我做過什么最殘忍,就是你狠狠把我一夜之間變成了大人,奮不顧身的天真,瞬間化成一路走來的傷痕,我悼念我的笨?!?p> 而緊接著這條回答的評論就是‘允許天真里包含些雜質(zhì),允許玻璃心外建一道防線,只為自我保護。從天真赤誠到自我懷疑,開始防備,確實只需要一個人?!?p> 對于馮陳來說,周恒就是那個人。讓她發(fā)現(xiàn)愛,教她怎么愛也讓她最后不敢愛的人。
周恒站在外面等的焦急,他看了眼手表,馮陳在里面待了半個多小時還沒出來。他一直都知道馮陳不想看見他,可等真的見面時,馮陳的反應也著實讓周恒難受。
最后實在不放心,周恒叫了一個保潔進去看看什么情況。
馮陳正坐在馬桶上放空,感覺有人走了進來,她沒有反應繼續(xù)坐著。聽見旁邊隔間的門打開又合上,一扇又一扇,馮陳想,不會是周恒進來了吧。
被叫進來的保潔阿姨有點忐忑。她本來正在包間里打掃衛(wèi)生,來這里消費的客人都比較闊綽,每次清理的時候都有些沒有拆裝的煙酒,她總會收起來帶回家。
突然被領班叫走,她想著是不是被發(fā)現(xiàn)了,雖然荼靡沒有規(guī)定說客人落下的東西要充公,但自己眛下總是有些心虛。
峰回路轉(zhuǎn),她今天不但見到了大老板,還被老板承諾只要確認里面的人安全就漲工資。但是一想,讓老板這么惦記的人到底是誰啊,估計是老板娘,肯定是小兩口吵架了。
馮陳的隔間被敲到,她沒敢開,怕是周恒。
保潔在外面推了半天都沒有推動,心想老板娘肯定就在這里了。她敲了敲門,沒有得到回應,又不敢硬闖,只得出去跟周恒說了下情況。
周恒聽過保潔阿姨的話之后點點頭,然后讓她離開了。
有些煩躁,周恒很久沒有這種失控的感覺了。在公司,他步步為營,繼承了父親的商業(yè)頭腦,公司在他手上逐步擴張,私底下,一幫朋友都唯他馬首是瞻。他能完美的處理好各種關系,可一遇到馮陳,就變成了幾年前的毛頭小子,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個永恒的夜晚,十七歲仲夏,你吻我的那個夜晚,讓我往后的時光,每當有感嘆,總想起當天的星光。那時候的愛情,為什么就能那樣簡單,而又是為什么,人年少時,一定要讓深愛的人受傷。’周恒看著手機上閃爍的‘宋祁’,知道他是在催他回去。
理智告訴他該走了,可是他站在門口紋絲不動,像一尊石刻的雕像。
馮陳早就從隔間走了出來,她靠在門上,靜靜的聽著那熟悉的鈴聲。眼淚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一點一點延著臉頰流了下來,一門之隔,周恒攥著拳頭,滿目猩紅。
如果再見不能紅著眼,是否還能紅著臉。
......
宋祁的電話打了好幾遍,都是無人接聽,他有點著急了。雖說這里是周恒的地盤,但是難保有不長眼的找麻煩。
他安頓好包房里的其他人,準備下樓找李想查下監(jiān)控,梁清在旁邊坐立不安非要跟宋祁一起,宋祁不好拒絕,還想著正好趁此機會拉近梁清和周恒的距離,感情的事兒說不準,說不定就成了呢。
這邊宋祁著急忙慌的還是尋找周恒,那邊周恒平復好情緒后準備找馮陳聊一聊。
馮陳在里面也收拾好了心情,她站在鏡子前開始慢慢的補妝。
先是眉毛,淺棕色的眉筆描個輪廓再用同色眉粉填充,然后是眼影,眼圈有些泛紅,她直接補了一點桃粉色在上面,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當下正流行的桃花妝,補完眼影之后順勢加深了眼線,最后壓軸的當然是口紅,馮陳唇色偏淡,平時上班都是簡單上個溫柔的豆沙色,現(xiàn)在嘛,馮陳挑了個正紅色,延著唇線一點點涂抹,最后嘴唇一抿,妝面搞定。
鏡子里的人兒眨了眨眼,在燈光的照射下,唇光瀲滟,像個誤入凡間的小妖精。
如果這個時候她知道周恒還在門口守株待兔,打死她都不會化的這么妖孽。因為她太了解周恒的心理活動了,周恒一定會以為自己是為他化的。
沒錯,周恒就是這么自戀以及自大,當他看見馮陳像換了個人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的時候。內(nèi)心活動完美的呈現(xiàn)了馮陳的猜測,他以為馮陳是為了自己,馮陳知道自己在外面等她,所以才會重新化妝,想以最好的一面見他。
如果馮陳可以聽到周恒的心聲,她一定會不客氣的對周恒說,誰給你的臉讓你這么自戀。可惜馮陳不會讀心術,所以她只是愣在那里,半天沒有動作。等她反應過來之后,下意識的又縮回衛(wèi)生間把門關上。
不過這次周恒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擋在門縫。馮陳使勁的推門奈何怎么都推不動,周恒抓住機會進到洗手間里,把門反鎖。
馮陳見狀索性放棄了反抗,跟周恒對視。
周恒以為馮陳至少會罵他兩句,可是并沒有,他干咳了兩聲,起了話頭,“好久不見。”
馮陳聽到之后嗤笑了一下,反問道,“怎么不加上你過的好嗎?”
好久不見,你過得好嗎?多少前任相見都會說的一句老套句式。
周恒聽出了馮陳的諷刺,下一句你過得好嗎哽在喉嚨半天都沒有說出來。他向前走了一步,離馮陳也近了一步,馮陳下意識的后退。周恒又進一步,就在這一進一退間,馮陳被逼到洗手臺邊。
她索性不躲了,雙手一撐,直接坐在了洗手臺上與周恒平視。
周恒和她挨的很近,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他可以清晰的聞到馮陳身上的香味,淡淡的茉莉花香以及馮陳胸口上的清酒香氣。周恒感覺自己醉了,在包間喝的酒后勁在此刻徹底被激發(fā)。
他松了松領帶,又把領口的紐扣給解開。馮陳可以看到那黑色襯衫下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周恒的酒氣很重,馮陳皺了皺鼻子,伸手想把周恒推遠一點。
殊不知這個舉動讓周恒以為她想親近自己,也給了周恒勇氣。
周恒一把抓住馮陳的手,然后把馮陳擁入懷中。馮陳猝不及防被拉入一個滾燙的懷抱,堅硬的骨骼咯的馮陳生疼,她剛想掙扎,周恒就把頭放在馮陳的肩上,貼著她的耳朵呢喃,“好累啊,讓我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