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她

　　轉(zhuǎn)眼間馮陳已經(jīng)在恒辰上了大半個月的班，正如陳林所言，那位忙碌的CEO一次都沒有出現(xiàn)過，這讓馮陳安心了許多。

　　辦公室格子間總是不乏八卦愛好者，同一件事經(jīng)過她們的演繹就會有無數(shù)種版本。

　　馮陳并不想自己成為他人嘴里的談資，殊不知自己已被周恒卷入漩渦，等待風(fēng)暴的來臨。

　　天氣陰沉，連帶著馮陳的心情也有些煩悶。

　　對于財務(wù)工作者而言，每個月初月尾都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

　　這幾天馮陳都是上午在榮成辦公，午飯之后回到三十六層。

　　外面下起了雨，風(fēng)刮的凜冽，把雨珠拍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聲聲作響。

　　馮陳靠在椅子上享受著片刻的空閑。

　　她慢慢的打量起整間辦公室，兩個辦公桌旁邊各自擺放了同系列的文件柜，角落里立著一個銀灰色冰箱，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不同于冰箱的清冷，冰箱里面擺放的吃食可謂是品種繁多，擁擠熱鬧。

　　盡管陳林再三強調(diào)冰箱里的食物飲品可以隨意食用，馮陳還是一次都沒有動過。她深諳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職務(wù)的敏感性讓她不得不提高警惕，時刻恪守自己的職責(zé)。

　　所以，她不知道冰箱里的東西換了一遍又一遍。

　　她不知道冰箱里保鮮著自己最愛吃的草莓和水蜜桃；

　　她不知道冰箱里的硬糖換成了軟糖、棉花糖和奶糖；

　　她也不知道酸奶是自己最愛的黃桃口味，餅干是養(yǎng)胃的蘇打餅干，連小西點都是當日出爐的巧克力千層。

　　她更不知道那冰冷的冰箱里掩藏了一個人對自己炙熱的情感。

　　周恒不忙的時候會把工作轉(zhuǎn)移到小隔間里，自詡為和馮陳近距離接觸。

　　每次都是一早溜進來，把冰箱填滿，再拎著食物鉆進隔間，開啟了自己的‘偷來的時光’。

　　這也多虧了當初裝修時周恒果斷的選擇隔音材料，才保證自己的偷窺沒有被發(fā)現(xiàn)。

　　陳林在一旁當著吃瓜群眾，此時他才明白，原來自家小周總對馮仙女是襄王有意，怪不得只能暗戳戳的躲起來偷看。

　　最后馮陳把目光停駐在桌角的綠植上，草編的花盆搭配翠綠欲滴的多肉，十分憨態(tài)可掬。

　　多肉一共五只，簇在一起抱成團，薄薄的皮膚下是飽滿的汁液，仿佛嬰兒肉肉的臉頰，禁不起一絲揉捏。

　　馮陳看的出神，她想到那一年高二，剛剛經(jīng)歷完分科后的第一次考試，周恒說要帶她放松一下。

　　那時候周恒剛剛開始創(chuàng)業(yè)，租了郊區(qū)的一間辦公室，里面只有幾張簡陋的桌椅，十分寒酸。

　　那天周恒騎著新買的二手摩托載她來到辦公室，因為是周六，幾個周恒的同門都不在。

　　周恒牽著馮陳的手走到一個桌子前，眼里閃著光。

　　“馮馮，這個桌子是專門為你準備的，以后我忙起來了，你可以在這里復(fù)習(xí)?！?p>　　怎么形容那張桌子呢，上面貼著一層淺藍色桌貼，因為沒有完全貼合還凸出了幾個大小不一的氣泡。簡單而又復(fù)雜。

　　桌角用馬克筆寫著‘馮馮專用’。

　　看著這個桌子，馮陳笑了，也哭了。

　　周恒粗糲的指腹抹掉馮陳的眼淚，一邊擦一邊調(diào)侃，“真是個小哭包?！?p>　　小姑娘破涕為笑，指著桌子唔噥，“好丑。”

　　然后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開始暢想。

　　“以后我的辦公室要好大好大。”說著張開雙臂開始比劃。

　　周恒刮了下她的鼻子調(diào)笑道，“要多大？”

　　只見小姑娘眨著眼睛掃了一下周圍，“要有這里兩個大！”

　　“只有兩個？”

　　“嗯...我想想，三個吧，三個最好，我喜歡單數(shù)。”

　　“其他的呢？辦公室里想放什么？”周恒靠著桌子，雙手插入口袋，感到難得的輕松。

　　“這里，這里放一個冰箱，越大越好，最好是雙開門，左邊放糖果，蛋糕還有水果，右邊要放好多好多酸奶，只要黃桃味兒。對了，還有下面，夏天的時候要裝滿冰棒，??！想想都覺得好開心。”

　　說著，馮陳又蹦到辦公桌前比劃，“桌子上要放綠植，我看電視里都是這樣的，一盆小小的多肉多精致啊。不過我想把五個多肉放在一個花盆里...”

　　清風(fēng)從窗邊路過，吹動了小姑娘耳邊的碎發(fā)，透過陽光，可以看到耳垂上細細的絨毛。

　　周恒擰了瓶水一口氣喝了半瓶，絲毫不解渴，他啞著聲音問道，“為什么是五個？”

　　“我喜歡五這個數(shù)字，對于我來說，五代表幸運。”

　　話音剛落，馮陳就雙腳懸空被周恒抱起來放在桌子上。

　　“??！”馮陳驚呼一聲，坐穩(wěn)后對著周恒嬌嗔道，“你干嘛！”

　　周恒單手撐在桌邊，一點點朝著馮陳壓下去。

　　馮陳朝周恒靠近了一點，雙手慢慢環(huán)住周恒的腰，把頭貼在周恒的胸口，聽著里面急促的心跳。

　　船舶入港，百鳥歸巢，飄蕩的空心被柔情填滿。

　　“馮馮，你信我嗎？”周恒垂下頭看著縮在懷里的小姑娘，問道。

　　小白兔的耳朵動了動，然后抬起毛茸茸的腦袋，滿眼秋波。

　　......

　　隔著一層玻璃，周恒雙眼布滿血絲，同樣回憶起往昔。

　　他死死地盯著馮陳，試圖從她眼睛里找到些什么，哪怕是傷心難過。

　　可是這些都沒有，眼里的女人很平靜，平靜而空泛。

　　周恒的心開始鈍痛，像一根沉重的木棍輕輕地在心間敲打。

　　他寧愿看到她痛苦流淚，也好過云淡風(fēng)輕沒有一絲波瀾。

　　他承認自己卑劣，試圖用這些熟悉的場景勾起曾經(jīng)的甜蜜。

　　可馮陳的反應(yīng)讓他深知自己就像一個跳梁小丑，自導(dǎo)自演了這場獨角戲，連個鼓掌的人都沒有。

　　馮陳的指尖刮著草藤，心情復(fù)雜。

　　片刻后她抬手敲敲自己的腦袋，懊惱自己再次陷入回憶中。

　　世間萬物唯有情字最傷人，馮陳想到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看到的這句話。

　　馮陳想著，跟周恒在一起的兩年，似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以致于現(xiàn)在不敢接受別人的示好，怕對方太好，自己又回報不了。

　　她以為曾經(jīng)遺留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疤，可遇到周恒的那一刻才明白。

　　愛情在她心里劃下一道傷口，逐漸潰爛，長成膿包。戳不得碰不得。

　　她以為已經(jīng)痊愈，殊不知傷口早已滿目瘡痍。

　　周恒于馮陳而言就是那把剜傷口的刀。

　　不碰會痛，碰了，會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