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長公主
這女子身穿一襲大紫長裙,頭戴面紗看不清面容。秦隸聽那些女孩兒喊她“長公主”,打了個(gè)激靈,一陣小跑向那女子奔去。道袍女子忙上前一劍將秦隸攔下,說道:“見到長公主,你不行禮還敢如此放肆?”
那紫色長裙女子大手一擺,笑道:“青兒,不得無禮,那是我的侄兒?!?p> 一旁的仲瀾之和道袍女子,驚的下巴都快掉了,誰能想到眼前這雍容閑雅溫婉大氣的女子竟是秦隸的姑姑,是當(dāng)朝皇上的親妹妹。秦隸來到長公主面前,匆匆一跪,紅了眼睛,說道:“侄兒見過姑姑!”
長公主揭了面上薄紗好似,幽幽暗暗薄云布,輕輕渺渺小云拂,攬出一堂煌耀月,眾生無暇顧旁婺。那一船或美艷或水靈的女子此時(shí)仿佛都失了顏色暗淡無光,只有長公主熠熠生輝,她黛眉明眸,顧盼神飛;她玉肌凝脂,膚若瓷鑄;她肩似削成,身如崚岳;她吐氣蘭馨,芬芳常伴;她質(zhì)出容華,神采秀徹,再細(xì)細(xì)看去這長公主的眉眼卻與秦隸有幾分形似之處。仲瀾之直愣愣的盯了她半日,自出劍池以來他從未見過如此女子,他本以為時(shí)間女子再好不過尤寶寶,今日一見光容貌一樣便無可比擬。長公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秦隸,又朝仲瀾之說道:“這位公子,這里天熱日毒,不如上了船樓在容我好生招待?!闭f完便領(lǐng)著秦仲二人上了船樓,又吩咐侍女們尋了兩身衣裳來。
長公主從侍女手中接過衣裳一手交給了秦隸,柔聲說道:“快帶著你的朋友好好洗洗,看你們倆的狼狽模樣這一路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吧。”
那秦隸偷偷的將眼角淚水拭去,道:“我以為自己這輩子都見不到姑姑了,沒想到竟能在這里碰上!就算我吃再多的苦那也值得!”
長公主笑道:“先去洗浴吧,等等有的是時(shí)間慢慢說道。”
一位侍女便領(lǐng)著秦仲二人進(jìn)了一房間,里面有兩個(gè)大木桶,已經(jīng)放滿熱水上面還飄著些許花瓣。兩人脫了衣裳入了木桶,泡了起來。仲瀾之拿起毛巾將身上的腌臜泥污慢慢擦去,悠然說道:“我說老秦?。】床怀鰜砟阌袀€(gè)這么漂亮的姑姑!”
秦隸笑道:“我娘親去世的早,父皇又忙于政事,從小便是姑姑帶著我和我大哥,在我心中姑姑就是我的另一個(gè)母親。后來因?yàn)橐恍┦虑椋霉眠h(yuǎn)嫁江南,曾說過再也不回京都這無情無義的地方,離別時(shí)我曾問她,我們還能在相見嗎?姑姑回答我說,或許再無機(jī)會。誰想十幾年過去,竟能在這里又遇到她!姑姑她此番想必也是去京都看望我父親的吧?!?p> 仲瀾之聽了又問道:“你姑姑這般漂亮,是哪個(gè)男人有這等福氣能娶了她?”
秦隸道:“我記得當(dāng)時(shí)姑姑下嫁給了江南王張沖的兒子張文苑,那張文苑身來便體弱多病,我姑姑嫁去沒多久,他就病死了?!?p> 仲瀾之嘆道:“沒想到這么漂亮的女子竟是個(gè)寡婦!也難怪,你這姑姑漂亮的沒天理,天上的仙女也不過如此,又有哪個(gè)男人有這般福澤能去享受,要是你姑姑嫁給我想來我也活不了幾歲?”
二人閑聊片刻,洗浴完畢便拿起衣裳,仲瀾之將衣裳展開,苦笑了起來:“起先那野蠻姑娘說這地方?jīng)]男子的衣裳我原不信,誰想真是一套粉衣綢裙!娘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小爺都在那么多姑娘面前穿著褻褲舞過劍了,還在乎這?”說罷便一股腦的套在了身上。再看秦隸,雖也是女式衣裳與仲瀾之不同的是他的不是裙子是褲子。二人穿戴完了,便出了房間。早有侍女侯在那里,帶著兩人到了船樓的大廳。
長公主見了二人,早就款款起身,對著秦隸笑道:“這么多年不見了,果然俊俏了許多!”
秦仲二人上了座,秦隸坐在了長公主左側(cè),仲瀾之便挨著秦隸坐了下來。座上還有一人,就是被長公主稱為青兒的女子,她看仲瀾之一身粉衣綢裙早就忍不住了,笑道:“喲!這是哪家的姑娘??!”
仲瀾之可是不肯吃虧的主,他瞄了一眼桌上的茶水,譏笑道:“我可記得某人說過,輸了可要端茶倒水,這茶水怎么沒人倒??!”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茬女子便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這個(gè)卑鄙小人!明明能發(fā)劍氣,卻故意用如此拙劣的劍術(shù)騙我!”
仲瀾之亦針鋒相對,嘲諷道:“這么說你是想賴帳?那我也無所謂,只不過世間又多了個(gè)言而無信的漂亮女人兒!”
長公主見這兩人針尖對麥芒,忙出來打圓場道:“青兒,本就是你無理在先,你敬茶一杯權(quán)當(dāng)賠禮道歉了?!?p> 道袍女子聽到長公主如此說,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給仲瀾之倒了一杯茶。仲瀾之接過那杯茶,輕輕嗅之的確清香撲鼻,但是更香的是那素手留下的余韻,他小抿一口,沉醉其中。仲瀾之并不懂茶,他沉醉的是那素手余香,他忽然笑道:“姑娘也別生氣了,我也給你倒杯茶,咱們倆的恩怨就算兩清了?!?p> 仲瀾之起身,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道袍女子扭扭捏捏接過茶杯,心中怒氣早已經(jīng)消了一干二凈,只不過姑娘面薄,仍裝作生氣的樣子。仲瀾之自然不會跟一女子計(jì)較這些,有些時(shí)候女子多些嬌蠻,更顯的可愛,仲瀾之又說道:“我自問劍術(shù)不錯,不過姑娘在這劍術(shù)上明顯不是我能相比,在下冒昧的問一句姑娘師出何門?”
道袍女子望了一眼長公主,長公主知道她的意思輕輕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高高拔起脖子揚(yáng)起眉毛如一只開屏的孔雀要對世間展現(xiàn)自己無雙的美麗,她傲然說道:“哼!你這人也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劍術(shù)上不如我!我的出身告訴你也無妨,知道未央宮嗎!”
未央宮是一個(gè)不出世的門派,他們從來不參與江湖上的任何紛爭,仿佛世外高人一般。但江湖上從來不缺少關(guān)于未央宮的傳說,據(jù)聞未央宮有丹劍雙絕。劍自然指的是劍術(shù),丹則是未央宮的煉丹之術(shù)。未央宮雖在江湖上固有盛名,奈何仲瀾之闖蕩江湖的日子太短,在南溪劍池也無人與他說這些江湖八卦,聽到這道袍女子說來自未央宮,只是一臉茫然。道袍女子本想用自己的家世好好唬一下仲瀾之,但看見仲瀾之空洞的眼神知道自己白費(fèi)了功夫,不禁暗罵了一聲“白癡”。
長公主見了道袍女子吃癟的樣子,嘴角偷笑,說道:“她叫木青,是木道人的孫女,這位公子我看你劍法不凡,想必也是師出名門吧?”
仲瀾之道:“我出身于南溪劍池?!?p> 木青聽他是南溪劍池的弟子,噌的一聲站了起來雙眼好似發(fā)起了亮光,她激動說道:“那你可知道陳觀見?”
仲瀾之道:“那是我的大師兄,自然知道?!?p> 木青又上前一步,喊道:“他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
仲瀾之經(jīng)他一問,眼前不禁浮現(xiàn)出那個(gè)瞇著眼睛,總是在微笑的男子,他傲然說道:“北神秀,南觀見。我?guī)熜肿匀回S姿英偉,氣度無雙。”
木青聽到這樣的回答眼睛愈發(fā)亮了,她又叫道:“那他的武功怎么樣?”
仲瀾之道:“知道那號稱當(dāng)世劍手前三甲的活劍仙星河莊主嗎?我?guī)熜殖^他只是時(shí)間問題!姑娘,你問這些作甚?”
嬌蠻木青被仲瀾之一問,臉上飄起了兩朵紅暈兒,她雙手不停捏著衣角,忸怩說道:“好幾年前你師父帶著你師兄來過我們未央宮,他以前對我說會找我來玩,結(jié)果到現(xiàn)在都沒見過他的人影!”仲瀾之眼睛忽溜溜的轉(zhuǎn)兒,看著木青的女兒狀,他匝了匝嘴暗道這其中必有故事,到日后定要問問自己的師兄。
這時(shí)長公主又問秦隸這些日子的經(jīng)歷,秦隸便一股腦的全說了,從他偶遇仲瀾之到被鄭涸刺殺。當(dāng)然秦隸瞞去了關(guān)于斷溪劍的事情,當(dāng)長公主聽到鄭涸刺殺時(shí),一臉怒容,英眉煞氣,說道:“這大內(nèi)侍衛(wèi)如今這般猖狂了!等我到了京都,見了哥哥定要好好與他說說!”
不日,船到京都,秦隸別了長公主,與她說先回了自己的府邸,到時(shí)宮在見。二人在一港口下了船,偷偷的把自己的一身女裝換了。仲瀾之初到京都便被此城的氣勢所震撼了,這小小港口中的商船來往如過江之鯽數(shù)不勝數(shù),密密麻麻扎滿了大小船只。當(dāng)年周朝太祖定都此地,便說過要把這里建設(shè)成天下第一城并且不設(shè)城墻,太祖愛說到歷朝歷代的都城無不高墻聳立可還是不過百年國祚,妄圖憑一城墻千秋萬代不過是癡人說夢便命人把原來的城墻拆的一干二凈,還修了四條大道直通各地果然就商業(yè)興旺,人聲鼎沸。這天下人無不希望來到此城一睹大周朝的繁華。仲瀾之跟著秦隸往他府邸行去,秦隸道:“這里離我府邸尚有點(diǎn)距離,不如坐個(gè)馬車快點(diǎn)?!闭f罷在路邊一招手,便有無數(shù)人往這里蜂擁而至,都是些轎夫與車夫。秦隸隨意挑了一輛,二人乘上。其他人見這生意沒了戲,又如猢猻般散去。
那車夫,上下打量了一下秦仲二人便揚(yáng)鞭駕馬。木質(zhì)的輪子緩緩向前滾動,仲瀾之掀開車上的帷簾,向外望去那些仲瀾之從未的見過的景色開始變幻起來。這時(shí)駕馬的車夫,問道:“我看二位的樣子是初到京都吧?”
正忙著欣賞周圍景色的仲瀾之,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是頭一次來?!?p> 車夫道:“那是探親,游玩還是求學(xué)?”
仲瀾之思忖了片刻才說道:“應(yīng)該是游玩吧。”
車夫聽他說道“游玩”二字,渾身上下仿佛都來了勁,興致勃勃的說道:“公子既然是來游玩,那京都有幾處是必須去的,有幾個(gè)鋪?zhàn)拥男〕允潜仨毘缘?,小的我別的本事沒有,在這京都我可算是萬事通了!”
仲瀾之一聽便來了興致,問道:“那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嗎?”
車夫笑道:“就在前面有一塊碑,那是昔年太祖所立,上面還有他老人家的親手題詩,我雖不懂詩詞歌賦但是也略識的幾個(gè)字,那等氣魄天下沒有人能比的上。兩位公子,要不我們就在前面停下休息會?”
仲瀾之望向了下船之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秦隸,秦隸微微點(diǎn)頭表示同意。又不過行了片刻,馬車緩緩?fù)O拢嚪蛘f道:“二位公子,這里就是那碑所在了?!?p> 仲瀾之先下了馬車,一眼望去果然是個(gè)大氣所在,方圓幾丈皆是用上等的白玉磚鋪成竟似晶瑩冰面,白玉磚的中心有一塊高大黑色石碑巍然而立,再看石碑之上有四行金漆大字:此是天下第一城,再無東西南北門。晝迎神仙夜邀鬼,世間萬物把臣稱。
此時(shí)秦隸也下了馬車,來到仲瀾之身旁,輕聲說道:“昔年皇爺?shù)臒o雙風(fēng)范,著實(shí)令人神往。只是兒孫不孝,他老人家留下的江山竟每況愈下一代不如一代了。”
二人瞻仰了這石碑許久,便重新上了馬車。那車夫還欲向二人說些京都其他好玩地方,秦隸卻是一擺手拒絕了,說道:“我二人還有急事,先往西街去吧。”
車夫也不好多說什么,便快馬加鞭,朝西街而去。不一會二人到了西街下了馬車,仲瀾之說道:“你的府邸就在西街?這兒可是冷清多了,不如咱們剛下那地繁華喧鬧?!?p> 秦隸笑道:“我這人喜愛清靜,便選了這地?!?p> 又前行幾步秦隸帶著仲瀾之來到一府邸門前,那府邸有一快匾額,上書宜王府三個(gè)大字。這宜王府不用多說,自是秦隸的府邸了。秦隸上前輕輕叩門,朱門緩緩打開。開門者是一白發(fā)蒼蒼的枯瘦老人,老人見了秦隸拱手一作揖,說道:“二殿下,你可算回來了?!?p> 秦隸扶起老人說道:“我出門許久,幸苦李爺爺打理王府了?!闭f罷便走入府內(nèi)。
仲瀾之跟著秦隸入了府,只見這府內(nèi)冷冷清清,人數(shù)寥寥,不過幾個(gè)奴仆,更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小橋流水,富麗堂皇。只有正面一主殿,和兩側(cè)的副殿,三殿便那么孤零零的擺在那里,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宜王府內(nèi),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腥臭,仲瀾之忍不住問道:“我的二殿下!你這里似乎有股臭味啊?!?p> 秦隸聽了笑道:“你還記得那日在青樓里的大鷹嗎?”
仲瀾之回答道:“自然記得,那大鷹從門外撲騰飛來可把我唬了一跳?!?p> 秦隸說道:“我自由便喜好圈養(yǎng)天下各式的珍稀鳥禽,那大鷹便是我送給大哥的禮物,這臭味也是那些鳥禽的味道,我?guī)闳タ纯次业哪切┗锇閭儯 闭f完秦隸便帶著仲瀾之直穿主殿到了后院。那后院端的曠闊弘大,種了無數(shù)茂密植被,樹上面密密麻麻掛滿了大大小小的鳥籠,后院中間則有一灣清碧小湖是從外接引的活水,有許多水鳥在那游水嬉戲。那些鳥兒見了秦隸,紛紛飛來,有展翅足以蔽日的巨鷹、有潔白如玉一絲無暇的天鵝、更有繽紛靚麗的孔雀見之開屏,鳥兒們稀奇百怪,林林總總不勝繁數(shù)。
此時(shí)后院林子中傳來一聲刺耳尖嘯,那些鳥兒們聽了這一聲尖嘯竟紛紛離了秦隸,各自回到籠中。仲瀾之見了嘖嘖稱奇,說道:“你這些鳥兒著實(shí)令人大開眼界!只是不知這聲音又是從何發(fā)出?”
秦隸輕聲嘆道:“五年了它仍舊不肯臣服于我。”
仲瀾之問道:“它是誰?”
秦隸道:“你跟我來便是。”
二人走進(jìn)后院的林子深處,只見有一巨大無比的鳥籠內(nèi)關(guān)著一只紅羽大鳥。那大鳥足有兩人多高形似丹頂鶴,只不過渾身通紅猶如火燒。那鳥兒高高的仰起自己的細(xì)長脖子,小小眼睛俯視著秦仲二人。仲瀾之見了這大鳥的神態(tài),說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只大鳥似乎在鄙視我倆?!?p> 秦隸道:“它叫阿朱?!?p> 仲瀾之道:“是你給這鳥取得名字?”
秦隸道:“不錯,五年前我從別人手中救下了它,可是無論我怎么伺候這祖宗,它從未低下過它那高傲的頭顱?!?p> 秦隸二人看完那巨鳥,又回到正殿。早有奴仆上好茶水,擺上瓜果招待仲瀾之。那被秦隸稱為李爺爺?shù)目菔堇先?,站在一旁向秦隸說道:“二殿下,是否要老奴通報(bào)陛下,殿下已經(jīng)回京。”
秦隸一擺手,說道:“不用了,我回京的事父皇想必早就知道了,明日早朝我再去向父皇請安吧?!?p> 枯瘦老人又說道:“聽說殿下是乘坐長公主的船歸京的?”
秦隸道:“是啊,路上碰巧遇到了。”
枯瘦老人聽后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說道:“老奴,有點(diǎn)擔(dān)心?!?p> 秦隸詫異道:“姑姑她肯回來是天大的好事,你擔(dān)心什么?”
枯瘦老人道:“當(dāng)年發(fā)生的那些事...”
秦隸看了一眼老人,說道:“那么多年過去了,姑姑心中的怨氣也都該散了,如今父皇病重,再有什么恩恩怨怨也該都放下了。”
枯瘦老人嘆道:“殿下還是不要小瞧了這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