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清瑋回到娘家后,偶遇來娘家小住幾日的表姐,兩個表姐妹混到一處無所不談,將自己在丈夫那處受的委屈如苦水一般倒出之后,呂娘子的陰郁之色倒是去了不少。
在家中膩了大半個月,殷實丘一來接人,呂娘子就被三姑六婆苦口婆心地勸回殷府。
這次殷實丘倒是學(xué)了乖,好說歹說地哄了夫人不要把小妾的身世說出去,還承諾日后雨露均沾。
這男人一服軟,呂清瑋也就滿足了,她也知道這事兒若是傳出去,說不準殷實丘就被連累了,若是殷實丘倒了,身為妻子的她也跟著沒好日子過,再加上小妾懷了身孕,一個月里大半的日子男人都是宿在她屋里的,她也默默地將這事兒爛在肚子里。
這事只有她和張嬤嬤知道,只要她們不說,定也不會走漏風(fēng)聲。
可不想這紙終究包不住火,殷實丘因為娶了個越國小妾的事被人以通敵賣國為名遞了折子往上告。
到小妾生產(chǎn)后沒多久,殷家就被抄了家。
張姓嬤嬤因為那會兒趁亂逃出殷府,且她是呂府的人,并未在殷府的仆人冊子里,官兵也不過多追究。
張嬤嬤逃出府后找了老家住下,一住就是將近二十年,不想還是被初蘭和飛香找到了。
此事情樣已過去多時,且官府也斷了案,殷家也倒了,說起陳年舊事張嬤嬤倒是無甚避諱,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阿衡聽到此處,凝眉看了一眼飛香:“此事還有第三個人,就是呂清瑋的表姐知道,這么看來,她定是有問題的,你們不問問那表姐的身份?”
飛香拂了拂額,輕嘆:“問了,可沒等那張嬤嬤回答,她就死了?!?p> 阿衡和追花異口同聲問:“死了?死在你們面前?”
飛香點點頭:“是的,死在我們面前,且是暴斃而亡,據(jù)那張嬤嬤的兒子所言,張嬤嬤身子一向康健,也并無隱疾,這暴斃來得措不及防?!?p> 阿衡沉思片刻,又細細問起了當時張嬤嬤死去的情形,得知張嬤嬤死之前曾經(jīng)給張嬤嬤遞過茶水,阿衡就問起了初蘭。
說起初蘭,飛香眉頭緊鎖,道:“張嬤嬤死后,她的兒子要找我們理論,雖并無證據(jù)說明我們兩殺害他母親,可他母親確實在我們找她之后死的,說要我們賠償?!?p> 當時飛香說要拿出一百兩銀子來慰濟張嬤嬤家屬,不想初蘭死活不肯,說是她們沒有殺人,不能任由這些刁民勒索。
最后兩人逃離的時候分開了,兩人約定在城外的破廟里會和,可當飛香按照約定的時候抵達城外破廟的時候,卻不見初蘭的身影。
她疑心初蘭擺脫不了那些兇神惡煞的村民,又擔(dān)心初蘭在趕過來的途中出了意外。
飛香這一等又等了一個多時辰,依舊不見初蘭來,她漸漸覺得不對勁,開始給追花傳訊。
果然,沒過多久,一幫黑衣人進了破廟還襲擊了她,若非她練的功夫有調(diào)息假死的用處,此刻在阿衡面前的就是一具尸體了。
飛香性子沉穩(wěn),她敘述起事來不見波瀾,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地,可阿衡知道她經(jīng)歷的事有多兇險,安慰了她一番,才又讓她繼續(xù)往下說。
追花本也在滄州,因此來得也很及時。兩人合計了一番覺得若非初蘭身邊的人有問題,便是初蘭自己反了水。
于是追花在給飛香找了個僻靜之處養(yǎng)傷,就自己跑到初蘭她們之前住的客棧里找初蘭,不想初蘭似是知道追花會遇害般的,早早就將客棧給退了,且里邊的行禮也被收拾得一干二凈。
最后這部分是飛花給陳述的,她喝了一杯茶,猶豫了半晌,才道:“殿下,我和飛香懷疑,初蘭她……”
阿衡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往下說:“本宮已知,自有定奪!”
阿衡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估摸著已過了未時,按理葉潯當早回了,可如今卻晚了許多,她坐在火爐子旁邊,用鐵鉗子翻了翻里邊的木炭,腦子卻在飛快地轉(zhuǎn)著……
又等了半個時辰,葉潯依舊不見蹤影,十方自打出去之后一直未曾露面,阿衡尋思著可能發(fā)生的事,陸懷岳就回來了。
陸懷岳看到屋內(nèi)的主仆三人,眉頭一挑:“剛到?”他問的是飛香和追花。
阿衡點頭,給他大致說了些方才的情況,方才嘆氣道:“岳哥哥,葉潯那處怕是出事兒了!”
如今阿衡的手上已無甚可用之人,煙蘿和溫譽還未曾回轉(zhuǎn),飛香重傷未愈,葉潯下落不明,自己身邊只追花一個,不能輕易讓她離開身邊。
自己未婚妻有困難,陸懷岳自當義不容辭,他安慰道:“多大的事,我?guī)巳タ纯淳褪橇?,你別多想,老實在溫府里呆著!”
阿衡本想讓他遣幾個下人去看看,可一想到若是葉潯都解決不了的事兒,還真非陸懷岳出馬不行。
她只得千叮萬囑地讓陸懷岳小心。
陸懷岳看著她送自己出門還依依不舍的模樣,心都軟化了。
趁人不注意,在她唇上蜻蜓點水般地親了一口,輕笑:“快回屋去,外頭冷!”
阿衡本不是個扭捏的人,可此刻不知怎的,莫名有些心慌,抓著他的袖子道:“一定要回來?。∑桨不貋?!全須全尾的,一根頭發(fā)都不能掉!”
她這呆傻的關(guān)心模樣惹來陸懷岳微微一笑:“小傻瓜!好,你給我數(shù)數(shù)看看多少根頭發(fā),若是掉了一根,讓你咬一口!”之后還眼神亮亮地湊到她耳邊低語:“咬哪都行!”
“轟”地一下,阿衡耳根子就紅了一片,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這廝還滿腦子風(fēng)月,沒個正經(jīng),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得美,快滾!”
陸懷岳哈哈大笑出了們。
阿衡站在門邊懊惱地摸了摸自己通紅的臉,心里把那男人罵了很多遍。
阿衡把山紅叫來,和她說日后不用照顧自己的起居,讓她專心伺候飛香,而追花則貼身跟著自己。
阿衡帶著慢慢悠悠地在溫府里轉(zhuǎn)悠。
這是她的一個習(xí)慣,每到一個地方,總要把這個地方親自丈量一遍,摸清了東南西北心中才踏實。
冬季的日子短,申時剛過,天色就暗了下來,外頭的雨雪越下越大,如今已變成了鵝毛大雪。
和這座經(jīng)歷浩劫的縣城一樣,溫府也屬于百廢待興的時候,溫府原先的老管家也歸了位,不過幾日功夫就將之前的仆人找了回來,還買回許多新的下人。
此刻下人門在大雪中忙忙碌碌地來來回回收拾府邸,原先頹敗的花木被鏟下,換上了新的長青樹木,之前屋舍里因長久沒有人居住堆積的灰塵,也被仆人門打掃得干干凈凈,連池子中耐寒的錦鯉也是新放的。
阿衡抱著個暖爐回到“聽雨軒”的時候,屋內(nèi)的炭火依舊燒得很旺,暖洋洋的。
她拖了外頭的斗篷,追花利索地給她倒了杯熱茶,才喝了一口,外頭院子里就響起了雪地里特有的腳步聲。
溫譽和煙蘿沉著臉走了進來。
阿衡看二人面色不佳,心道怕是事兒不好。
果不其然,煙蘿開口就道:“阿衡,這事兒挺棘手的,你得親自去看看?!?p> 停尸體的的地方在溫府最為偏僻的一處荒廢的院子里,煙蘿和溫譽引著阿衡往溫府那處荒廢的院子走去,邊走還邊解釋:“如今距離瘟疫結(jié)束已有大半個月了,那些染了疫癥的已全部被趕回的親人安葬,還有些無親無故的,縣令也命人在亂葬崗中挖了個大坑堆埋一處,葬作一處的尸首腐敗得厲害,不利于搬運查檢。我和溫譽從四個地方分別挑了四具算是還能看得過去的尸首給抬了回來?!?p> 溫譽接煙蘿的話解釋道:“這四具尸首的狀況與別的并無分別,當能知微見著?!?p> 阿衡點了點頭,腳踩在雪地里“咯吱”作響,足足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走到那座廢棄的院落。
阿衡抬頭,隱約看到院門牌匾上露出“曲幽院”三字,暗想這溫家人還真是風(fēng)雅的,院子取的名字都這般詩意,可溫譽那樣子粗壯的模樣怕在溫家是個異類了。
可她身邊的溫家異類并不知道公主心中所想,而是火急火燎地推開院子破敗的木門。
院內(nèi)兩個小廝模樣的人看到阿衡她們進來,也不管是誰,上前就行禮。
院內(nèi)也有個大的主屋,那四具尸身就擺放在主屋里,雖然是冬季,尸體腐敗得不是很嚴重,可站在院內(nèi)就能聞到一股惡臭味。
煙蘿給每人發(fā)了一顆藥木色丸服下,入口是一股淡淡地松香味,煙蘿解釋說這藥丸是她特制的可以祛除是尸味和尸毒。說完這些又遞給阿衡一個面巾讓她圍上。
利索地將阿衡渾身上下收拾一通,煙蘿才滿意讓阿衡進屋子,阿衡看了看圍在自己身上的一個圍裙,一本正經(jīng)地打趣她:“雖我從小就沒了娘親,可我想著,若是我娘在世大多也是這個模樣……”
煙蘿:……這么大個閨女還真受不住。
溫譽扯了扯嘴角,忍住沒笑出聲來。
倒是追花在后頭輕笑:“煙蘿姑娘心細如發(fā),也不知將來哪個好命的娶了回去當夫人?!?p> 煙蘿幽怨地瞪了追花一眼:“你平日里能悶出個屁來,今日話竟這般多?”
不善言辭的追花被她這么一擠兌,倒是又變沉默了。
阿衡輕敲煙蘿后背,罵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會欺負老實人的。”
煙蘿把眼刀子飛向阿衡:“不老實的我也會欺負,公主殿下可要試試?”
“得,改明兒我就廣發(fā)英雄帖,給煙蘿大美人比武招親,那些個老實的不老實都經(jīng)不住你折騰,找個孔武有力的,定能將你伺候得服服帖帖的。”阿衡笑著打趣她。
“恩!”煙蘿還當真思索此事的可行性:“招個像葉潯這樣的,那我可能笑到下輩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