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既得了許氏的肯定,又確定了紅藕的心意,米雁回怕夜長夢多,用了午飯就前往城東找朱媒婆。走至前街的來一杯酒館時(shí),老板黃立正站在門口攬客,見了米雁回,忙招呼到道:“這位小哥,這天怪熱的,進(jìn)來喝一杯酒水吧,小店有鹵得極好的豬下水,客官們都說美味得很?!?p> 米雁回想了想:“酒水就不喝了,掌柜的給我包一些豬下水罷?!?p> “好咧。”黃立麻利地轉(zhuǎn)身,對著里頭喊道,“力兒,上好的豬下水來十文錢的咯!”
米雁回拎著豬下水,在前街牛馬行雇了一輛牛車,晃晃悠悠地往城東去了。
緣生看著遠(yuǎn)去的牛車,轉(zhuǎn)頭在街上隨便買了一些點(diǎn)心,回小院去了。東廂房的窗戶支起來了,里頭靜悄悄的,沒有聲響。
他抬腳進(jìn)了正房。
里頭有兩個(gè)女子,一個(gè)是扮作荷香的攀荷,另一個(gè)竟是梅香。“荷姐姐,蓮姐姐。”緣生喚道。
“靈九,那賣羊肉湯面的真往城東去了?”
原來這緣生也是鄭容兒的手下靈九扮的,只聽他說:“靈九看著他上了牛車,往城東去了。那人也實(shí)在粗鄙,臨上車了還要豬下水吃?!彼麄円幌蛟卩嵢輧菏窒伦鍪拢嵓腋毁F,鄭容兒出手大方,還沒有吃過那些聽起來就惡心的東西。
“照我看,不如用毒,又快又靈?!迸屎梢幌蚴怯脩T毒的。
“太顯眼?!迸噬彶煌猓贿^她一向心狠手辣,此時(shí)嘴角含笑,“聽說他們要成親,我們就送一份大禮給他們罷。”她招攀荷過來,附耳在攀荷耳邊一說,攀荷先是一怔,而后笑道:“此計(jì)大妙?!?p> 米雁回在未時(shí)的時(shí)候就趕到了朱媒婆所在的村子,他朝一個(gè)村人打聽,那人卻有些怪異地看著他,說道:“朱媒婆早在兩日前便仙去了,喏,她的墳頭便在那邊?!闭f著遙遙指向一處黃土坡。
米雁回一愣,倒是沒想到竟遇上這等事,他忙問:“村中還有其他媒婆嗎?”
那人搖頭:“沒有了。聽說在城西的李家屯還有一個(gè)吳媒婆?!?p> 李家屯……有些耳熟。米雁回想起,那是李大勇所在村子。
孫絳如怕夜長夢多,一回到鄭家便趕緊打發(fā)人去問宋懷陽在哪里。過了許久,奴才才來回復(fù):“七爺和遙哥兒出去了。”
“七爺一回來,馬上請他來我這里!”
“是。”
幸得沒多久,宋懷陽便回來了,擰著眉:“找我作甚?”
孫絳如嬌媚地在他背上象征地捶了兩下:“爺辛苦了。妾有一事相求,不知道爺肯不肯幫?”
“廢話少說?!彼螒殃柪哿藥滋欤妒菦]查到那些刺客的底細(xì),煩躁不已。
“是好事!大好事!”孫絳如又捶了兩下,“妾有個(gè)七妹妹……”宋懷陽擰眉:“我從來沒聽說過?!?p> “她命不好,自然不在爺面前多提。她自小父母雙亡,老太太做主替她擇了一門婚事,誰知道也是個(gè)短命的,才嫁過去就守了寡,如今也有八九年了,年紀(jì)輕輕的,又沒一門手藝,缺衣少食的。今天我才見了她,她就拼命地朝我訴苦,我可憐她,還給了她不少銀兩呢!”
宋懷陽一向?qū)@些內(nèi)宅的事兒不關(guān)心,聽著也沒有什么表示。
“說來也不怕爺見笑。我這七妹妹,守寡多年了,她那死鬼丈夫的寡母竟然拘著她,不讓她再嫁。她心里有了人,和別人有了那么一夜兩夜的夫妻之恩,就因那寡母而不能光明正大的享受魚水之歡。”孫絳如說著,一雙玉手在宋懷陽胸前摸了一把。
“官府一向是鼓勵(lì)寡婦再嫁的,那寡母怎這樣刁鉆。”宋懷陽轉(zhuǎn)身,將孫絳如攬?jiān)趹阎小?p> “我那七妹妹膽小呀,那寡母一尋死覓活的,她就不敢了?!睂O絳如急切地脫掉宋懷陽的外衫。
“所以呀,妾想求了爺,這兩日有空去黃知州那喝個(gè)茶,請他為我那命苦的妹妹作個(gè)官媒……哎,爺輕點(diǎn)……”孫絳如被宋懷陽推到榻上,僅剩一件貼身小衣。
“小事一樁。”宋懷陽埋頭在孫絳如的柔軟中,喘息不已。
孫絳如唇角彎起,笑得更加?jì)擅牧恕?p> 米雁回一刻不停,給車夫加了兩次錢,終于在申時(shí)初趕到了城西李家屯。
“吳媒婆啊……”一個(gè)農(nóng)婦打扮的人想了想,才說,“前天她嫁到豫州的女兒生孩子,她拎了一百只雞蛋去看她女兒了。她還找我借了兩只雞蛋呢?!?p> 米雁回:“……”
車夫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米雁回垂頭喪氣,枯藤老樹昏鴉,傷心人在天涯。
“這位小哥,你為啥要請這些村里頭媒婆呀,城里不是有好多嗎?前街的元媒婆,后街的宋媒婆,雖然她們要的謝媒禮高了一些,但還是挺敬業(yè)的?!?p> 米雁回差點(diǎn)感動(dòng)得流淚,車夫大哥你咋不早說!
米雁回坐回車廂,車夫一揮鞭子,牛兒正要挪動(dòng)腳步,一個(gè)喝得醉醺醺的人攔在面前:“喂,外鄉(xiāng)人!來到我們屯拍拍屁股就想走了?這路,是我們屯的人修的!過路人要交五兩銀才能走!”
米雁回瞇起雙眼,還真是冤家路窄,李大勇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敲詐他。
“小舅,小舅!”賀三秋急慌慌地跑過來,“我放在柜上的包袱呢,你放到哪里去了?”
李大勇猥瑣地笑著,舔了舔嘴唇,胡亂從他懷中掏出一件薄薄的藕荷色小衣:“三秋,你別說,這賤女人的衣服可真香,呵呵,再過幾天,看我不撕爛她的衣服!讓她像狗一樣給你做牛做馬!”
“小舅!”賀三秋慌亂地看了一下眼前的牛車,想去奪李大勇手中的小衣。
“滾,滾,滾開!我還沒要到錢呢!”李大勇雖然喝醉了,到底是個(gè)男人,力氣大,一把將賀三秋推到一旁,指著車夫叫道,“沒有錢,就把命留下!”
米雁回一撩簾子,躍下牛車,臉若千年寒冰,渾身散發(fā)著怒氣:“你要誰的命?”
那一刻,李大勇以為,他見到了索命的閻羅。
一直到天黑,米雁回都還沒有回來。
紅藕簡單地煮了湯面,伺候許氏吃了,心神不寧地候在東廂房的門口。
他是不是出事了?紅藕手中握著一道平安符,心中念了無數(shù)次的愿神保佑。不一會她又怨她自己,明明是掃把星,還偏偏想和米雁回在一起。若是他出了事,她,她,該如何辦!都怪自己,都怪自己,本該孤獨(dú)一生,卻偏偏動(dòng)了不該動(dòng)的心思!
他一定要好好的??!
紅藕左思右想,還是出去尋他罷!活要見人,死要……不,不,他定會好好的……
她取了一只燈籠點(diǎn)了,在袖中藏了一把匕首,才關(guān)好房門,就聽得院門一響,一個(gè)熟悉的身影大步邁了進(jìn)來。
巨大的驚喜頓時(shí)沖擊了她,她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站著,眼眶早就含了淚,這一刻她才曉得,原來他在她心中的份量是那么的重要。
“慎遠(yuǎn)……”她哽咽著,喊他。
米雁回自然是聽到了,他邁向她,用有力的臂膀?qū)⑺龘砣雸?jiān)實(shí)的懷中,他的身上帶著一股初秋的涼意,他的下顎抵著她的頭,喃喃道:“藕兒,對不起,對不起?!倍际撬腻e(cuò),差點(diǎn)就讓她陷入一場恥辱中。
他想起被李大勇玩弄的那件她的小衣,身上寒意更濃。
那些曾欺負(fù)過藕兒的人,是時(shí)候該付出代價(ji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