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空間巨鳥

　　“爾等…無知小輩……”

　　巨鳥雪白的鳥喙微微張開，一道渾厚粗獷的男聲響徹在這片空間里。

　　陳嶼只顧大口喘氣，渾身上下盡是大汗淋漓，像是剛被從水里撈出來。

　　在剛剛被這么來回搓磨一番之后，別說這巨鳥口吐人言了，就算這巨鳥突然冒出句英文他都不會再感覺驚訝了。

　　“見到老夫……還不快行…跪拜之禮。”巨鳥顯然是一幅很久沒開過尊口的模樣，講話拿腔作調(diào)的，但又說不利落。

　　也可能是因為它發(fā)現(xiàn)自己一根小手指就能碾死陳嶼，心情似乎還不錯。一邊高傲地抖索抖索羽毛，為自己梳理儀容；一邊半瞇著鳥瞳，輕蔑地注視眼前的人類。

　　陳嶼恢復(fù)了些許氣力，心內(nèi)有點惱火，但看在自己與巨鳥懸殊實力差的形勢上敢怒不敢言，只道：“你是誰？”

　　“老夫是——”巨鳥似乎剛想要回答，又一口氣生生咽下，“老夫…身份，又，與你何干！”

　　前言不搭后語的邏輯完全擊敗了陳嶼。它是有多少年沒講話了啊喂！

　　巨鳥顯然碰上一個它自己覺得不錯的說話對象，完全沒意識到哪里不對，竟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老夫乃是…朱襄一神祖，困囿于此……不知外界朝暮…恐是已逾數(shù)千余年。”聲音滄桑如斯，感慨如斯。

　　陳嶼徹底震驚。

　　他首先在心中排除掉了電視節(jié)目惡搞這一可能，據(jù)他所知，電視節(jié)目是做不到這么逼真的，何況剛剛他還親身體會了一遭這渾鳥兒的威能。

　　那么如果這是真的……

　　陳嶼作為一個21世紀各門成績?nèi)珒?yōu)完全相信科學(xué)不搞封建迷信的醫(yī)學(xué)生，感覺自己的科學(xué)觀徹底崩潰了。

　　在今天之前，他還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不信前世不求來生，只想靠自己的雙手努力工作，賺更多的錢，能夠更好地為母親分擔壓力。

　　這超自然現(xiàn)象為什么會找到他的頭上??？

　　“咳咳……”那巨鳥咳嗽幾聲，一雙鳥瞳波光粼粼看不清情緒，斜睨著陳嶼。

　　它道：“現(xiàn)如今，華夏…形勢如何？……靈災(zāi)之后，那炎黃老兒，可活了下來？朱襄氏…尚在？神農(nóng)炎帝…可又傳了多少代？”

　　問到最后一個問題的時候，語氣竟轉(zhuǎn)而變得有些陰冷。連陳嶼都聽出了一絲異樣。

　　這巨鳥適應(yīng)能力倒是強，口舌也就笨拙了片刻，僅講了幾句話之后，表達便流暢許多。

　　但它話中內(nèi)容晦澀難懂，問的都是些離奇問題，聽得人是一頭霧水。

　　陳嶼在心中思量一番，覺著無甚可隱瞞的信息，便答道：“如今距炎黃時代已過了五千年，炎黃二帝便是如今我們這片土地的祖先，但肯定都是死了——”

　　話音剛落，便聽見耳畔一聲尖嘯，不知是快樂還是憤怒，巨鳥仰頭一撣羽翼，羽毛四射，陳嶼發(fā)現(xiàn)那羽毛竟鋒銳得像匕首一般，深深插進地底去了。

　　“你繼續(xù)說！”

　　陳嶼在心里腹誹，這是什么上古的老妖怪，脾氣也古怪的嚇人。

　　但還是繼續(xù)道：“我不知道靈災(zāi)是什么，如今也沒什么姓神農(nóng)的人?！?

　　巨鳥聞言，竟是一通大笑：“都死了……哈哈哈哈，死的好，死的妙！正好便免了我去尋他復(fù)仇……”

　　以它這般通天徹地的威能，居然把自己笑到氣喘。

　　陳嶼悚然，不知為何這怪物對華國的老祖宗有這般大的敵意，亦在心中暗暗慶幸，還好當日哪位大拿把這巨鳥封了，要是真叫他在五千年前把炎黃二帝屠了，可就沒有如今的華夏子孫了。

　　巨鳥自是不清楚陳嶼心里所想，不然定會把他壓成肉餅。

　　只見它獨自在那不知是高興還是感傷地品味了一會兒，一個回身便閃到了陳嶼面前，兇殘至極地與他對視：“……小輩，你得到鑰石，便是與…老夫有緣。

　　陳嶼苦澀點頭，心里實在是不想結(jié)這一段緣。

　　他果然猜對了，老爸留下來的最后遺物居然是個五千年前志愿屠殺炎黃的老怪物。

　　“老夫被困于鑰石之中，已逾五千年之久?！本搌B老氣橫秋地說道，那樣子要多神氣有多神氣，“老夫既可蘇醒，想來外部時局動蕩，靈氣成漩，或是靈災(zāi)之鎖已被打開?！?p>　　就說為什么這項鏈我?guī)Я巳甓疾灰姰惓?，原來您老今天才蘇醒。

　　陳嶼說：“請前輩指教?！?p>　　他其實并無興趣，如今外頭風平浪靜，世界和平，華國更是最安全的國家之一。

　　只是覺得這巨鳥一副想要指點江山的模樣，便順著它一說。

　　那巨鳥果真被他求知態(tài)度捧得舒爽，仰著脖子道：“老夫前世今生，死過兩回…如今不過三魂六魄茍存在此鑰石之中，再無復(fù)活之望。卻仍有一執(zhí)愿未成，乃是平生憾事。”

　　陳嶼心里咯噔一下，這不是要讓他做什么吧，他若是拒絕了，這巨鳥怕是不會放他走。

　　他權(quán)衡了一番，覺得對方談吐間雖然狠辣兇悍了一些，看著還是挺好哄的。

　　于是措了措辭，試圖委婉開口：“如今炎黃二帝均已離世…世上也再難找到其直系傳人……”

　　“又不是叫你殺人！”巨鳥不耐煩地打斷陳嶼，用赤紅色的眼睛十分譴責地看著他，“你這小輩，也不聽人把話說完……若是幫老夫達成了心愿，又豈會虧著你了。”

　　噎得陳嶼是無話可說。

　　巨鳥接著道：“老夫看你這凡人孱弱如葦，若是靈災(zāi)再現(xiàn)，怕是挨不過一瞬便灰飛堙滅了?！?p>　　孱弱？……陳嶼看了看自己一米八六的個頭。

　　在現(xiàn)代人之中，他已經(jīng)算是身體素質(zhì)極為強健的了，然而站在巨鳥面前，就像一只小小的螞蟻。

　　他雖然不懂靈災(zāi)這個詞是什么意思，想來也是十分恐怖的災(zāi)害，足以威脅到他們這樣的大能。

　　“五千年靈災(zāi)之前，一眾神祖尚未離開華夏…有些，留下庇護自己氏族子民，散盡祖力，坐化于天地之間；有些神祖，不愿付出生命，只抽一絲血脈之力留予子民，便自尋生路去了；還有一些神祖，唯自己性命為首，竟吸噬其氏族子民之魂，以成全自己，勉力扛過靈災(zāi)?！?p>　　巨鳥如同一個局外人一般，毫無感情地，冷靜地描述五千年前那場恐怖的靈災(zāi)。

　　它話鋒一轉(zhuǎn)，又道：“卻有凡人自強，日以繼夜虔心祈愿，與強大的神祖結(jié)契，如是死生契闊，與子同袍。以凡人之軀，踏上修煉之途，雖無神祖之命格，卻可得其神祖通天徹地之能，如其親臨。來日哪怕生死，其祖神之威能亦可留存于其族。此等凡人，雖肉體孱弱，天資匱乏，其意志之頑固，心智之堅強已非我等可企及。故被稱之為，祖人?！?p>　　巨鳥這番話仿佛拉開了一簾來自遠古時代奇談的畫卷，祖神為何物，祖人又是怎樣的存在？

　　陳嶼還不太明白，卻仍仔細地聽著，心中竟有些猜到對方的意思。

　　“你若幫老夫達成心愿……”巨鳥悠悠說著。

　　“老夫便與你結(jié)契。助你成為祖人。上可溝通神祖，下可庇護氏族。在這亂世之中，護得一隅安寧之所?！?p>　　若是一般的毛頭小伙，看見巨鳥方才一手掌控天地之能，又有脫離凡胎的誘惑在前，估計早就心動至極了。

　　只是陳嶼性子沉靜成熟，對于付出多少才可能收獲多少的潛規(guī)則心里有數(shù)的很。

　　他在心里思索了一番，字斟句酌道：“請問前輩的心愿是？”

　　巨鳥一怔，沉吟片刻，兇巴巴地對他說：“你小子現(xiàn)在還沒資格知曉老夫的心愿?！?p>　　陳嶼無奈，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這老東西油鹽不進，怕是非要這會兒逼著他應(yīng)下了，才肯放他走。

　　“你若想出去，隨時都可以?！本搌B仿佛看透了陳嶼的顧慮，嘲弄道，“只怕是有一日要揪著鑰石求老夫出來收你為徒?！?p>　　陳嶼聞言才放了心，只要不被巴巴地鎖在此處，一切都好說，道：“那還請前輩放我出去，再給我數(shù)日考慮時間?！?p>　　對方聽罷，不再發(fā)話。只一軒翅膀，陳嶼眼前立刻出現(xiàn)一塊方口。

　　在黑暗里亮的有些刺眼，如同太空飛船打開艙門一般，散發(fā)出強烈的吸力。

　　陳嶼只覺得自己幾乎要雙腳離地，被吸入那個出口。

　　“慢著。”

　　巨鳥展翅飛起，落在遠處一座漆黑的石碑上，若不是它此刻駐足，陳嶼都沒有發(fā)現(xiàn)那里有這樣一塊石碑。

　　石碑通體漆黑，龐大，纏繞著幽暗的紅光與已然生銹斷裂的鐵鏈，那紅光如血管脈絡(luò)般隱隱生輝。

　　頂上鐫刻著精致的紋路，跟陳嶼那塊鑰石上的一模一樣。

　　陳嶼站在出口前，回頭望去，只見它高傲地盤踞在石碑之上，遙遙望過來。模樣竟是十分美麗。

　　這畫面在多年之后，亦深深地烙印在陳嶼腦中。

　　“水乃世上至污至濁之物。比軟骨蝦，無足蟲還要惡心?！?p>　　它這回沒有用到老夫這個自稱，而是蠻不講理，任性地對他說道：“我討厭水。你再戴著鑰石跳進水里，我就殺了你。”

　　……

　　陳嶼內(nèi)牛滿面。

　　原來他是這么把這老家伙給召喚出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