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賣人換作酒
韓齊15歲一戰(zhàn)成名。
面對的是當(dāng)年江湖上最血腥殘忍的匪首摩鐵煞。
那一戰(zhàn)之后，人們明白了很多事，比如為什么韓齊會自小就被送出家，為什么韓齊會拜了那么多師父，為什么那么多師父在他面對摩鐵煞時，卻往后站。
那時韓齊還小，只懂得武的世界。
被推到戰(zhàn)前，是因為他背上一份滅家的仇恨，這種仇不容他不報。
后來他才明白，天才和匪首是一樣的，站在臺前的人，都是被人排擠出來的。
那些熱心地幫他尋找仇人，推他走上臺前，為他把風(fēng)掠陣的眾人，不是有多信任他的天分，而是因為如果他輸了，他們也沒什么損失。
如果他逃掉，那些人也不必背負什么。
沒有人真相信他會贏，只有人打算擲一把骰子，賭他一半贏面。
但是他贏了。
為武林正義人士解決了一個棘手的惡人，為正義人士們博得了一個急公好義的美名。
皆大歡喜。
那一戰(zhàn)之后人們明白了一個道理，天才就是天才。
韓齊明白了一個道理，沒有十分把握，不要再做天才。
15歲一戰(zhàn)之后，韓齊悶頭老實做了數(shù)年的流浪世家子弟，努力混出一個“少小出名老大悲”的評價。
直到十年前魔教西來興風(fēng)作浪，韓齊才再次榮登出頭草……
老錢平日里做生意是很講究成本投入的，能少投入自然不多浪費，口舌之累也是種精神損耗。
羅鍋從沒見他像今日實在過，真是端了老本似的往外掏東西。
老錢不傻，他懂得賣一個人不能像賣一只豬一樣，切零了剁散了賣，賣一個人，尤其是賣一個四肢發(fā)達頭腦健全的大活人，自主權(quán)完全不在自己手里，還要由這個人生了營利放在自己手里，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即使有羅鍋這樣的十全十美好主顧，這生意也是不好做的，關(guān)鍵是收一次錢容易，長長久久的可持續(xù)地賣，難。
光靠著賣故事，老錢收回了一兩銀子的酒賬，可惜他們賬上趴著的可不是一二兩銀子。
酒太貴，賒太多，在江湖客棧的外債上占了八成，若不是如此，李醒和老錢也不會把腦筋動到這上面。
終于，故事賣到頭兒了。
“這樣的人物……”老錢沉著聲，拿著調(diào)，“想不想親眼——”
話音未落，桌上多了一壇酒。
李醒的任務(wù)就是待在后方，盯住韓齊，見機行事，安撫“貨物”。
賣一個大活人，還是他們絕對打不過管不了的大活人，自然不能像普通的人口買賣。他們能做的，可掌控的有限。
所以比起老錢的工作，李醒的工作更艱巨。
但李醒感覺還是很有把握，有多過五成的機會，單靠韓齊就把羅鍋的酒賬一筆勾銷，值得一試，他能依憑的第一項就是高貴人等的驕傲。
前面只要老錢開場，他們的小算盤想瞞是瞞不住，也瞞不久。
韓齊怎樣也是行走江湖的資深人士，還能看不懂他們的詭計！李醒不是妄自菲薄，也許以前的李醒會自以為能耍得了韓齊，現(xiàn)在的李醒可不會那么盲目。
即使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被賣，也不是沒可能去配合他們，李醒估摸著甚至還有四成可能。畢竟從他回來開始整頓江湖客棧，每一個方案韓齊都默默配合。
不過說到底，這跟以往的訛著韓齊買點米什么的可不一樣，所以李醒又賭五成可能是韓齊甩手離開。
高端人士嗎，面子重要，被他們這些潑皮破落戶拿出去賣錢，肯定不愿意，但會跟他們計較嗎？當(dāng)然更不會，因為比面子更重要的是驕傲。
李醒覺得，韓齊弄明白狀況后，這最大的可能，是躲。
但是“躲”他們不怕啊。
他們需要的是羅鍋入得他們?nèi)μ?，被吊起胃口掏出白花花的銀子，但就是見不到人，沒關(guān)系啊，這才說明這正主兒金貴，他們還好再抬高要價，反而多弄些銀錢進來。
最最差，李醒琢磨，也不會是跟他們急了，教訓(xùn)他們一頓。
第一李醒年紀小，老錢地位低，韓齊不會跟他們來真的；
第二韓齊答應(yīng)李不老保護李醒，不可能沒有外敵先被自己保鏢給打殘了——
這么想想簡直是毫無風(fēng)險。
沒損失的事情，干嘛不試試。
所以李醒在后面不是看著韓齊，看也看不住，只是為和緩事態(tài)，爭取一個最佳局面，拖韓齊下水，與他們“同流合污”：
都是為了客棧的未來著想！
李醒準(zhǔn)備了一肚子合伙人思維等著灌輸呢。
韓齊一直沒說話，李醒被老錢火力全開的話術(shù)之力吸引，不禁聽得有些入神，所以他沒留意到，一壇酒已經(jīng)悄沒聲地都入了韓齊腹中。
等老錢道出那句“你想不想見——”韓齊應(yīng)聲站起來，李醒才恍過神來，哎呀，這是要走了！可韓齊不轉(zhuǎn)身往后面走，卻一把掀起門簾，往前頭去了。
“沒酒了。”
韓齊立在瞠目結(jié)舌的老錢面前，道出一句。沒酒了！
什么時候韓爺成酒鬼了！老錢連忙往后尋摸李醒，只見李醒傻愣在后廚的門簾外，還沒反應(yīng)過來。
羅鍋看韓齊面生，左右看看韓齊和老錢，問：“這位是……”
韓齊也不客氣，拿起羅鍋帶來的酒給自己滿上，一舉酒碗，
“在下韓齊?！毕雀蔀榫?。
羅鍋張大了嘴，習(xí)慣性地把酒往嘴里到，可腦筋轉(zhuǎn)不過來，下巴沒跟上趟，也不知道是口水還是酒水，咕嚕嚕地又順著下巴流下來。
韓齊自己又去添酒。順手一巴掌拍在老錢肩上，“繼續(xù)講啊。”
沒用功力，老錢卻好像中了內(nèi)傷，僵直了舌頭說不出話來，只剩眼珠子咕嚕嚕轉(zhuǎn)。
羅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順著老錢的眼神，回身也看見李醒，原來一直蹲在那兒。
羅鍋沖著李醒指指韓齊，想問，可舌頭打結(jié)，只發(fā)出“呃呃”聲。
李醒知道自己不出面也不行了。
輸了。
認栽吧。
李醒起身慢慢挪過來，撓撓頭，見韓齊只當(dāng)沒看見他，便騷著臉挨著老錢坐下了。
只有小五還不在狀態(tài)，剛正聽得興起，現(xiàn)在更是滿眼放光地伺候韓齊坐下，順著韓齊的話說：
“對呀，對呀，魯爺，這就是韓爺。天下第一，第一誒……”
只聽得韓齊打斷他，“你想聽什么？我講給你聽。”
羅鍋做夢也想不到就這么一個人，天下第一，從剛才的故事里活生生地蹦出來到面前，創(chuàng)下了他“追星”史上的人生巔峰，然而太不現(xiàn)實，得來太輕易，這是戲吧！
李醒和老錢串通好了找個假人來忽悠他。
然而看著韓齊的臉，不知為什么他就是不敢說出那個戳破美夢的字眼：
假的，你是假的！
小五不明白大家又怎么都愣在這里，他可聽得正在興頭上，韓齊的經(jīng)歷比說書講的故事還神奇，現(xiàn)在本尊冒出來說要自己講，這種機會怎可錯失，見羅鍋不答，連忙插嘴：
“我，我還要聽天才少年的童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