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從大路拐進(jìn)小道奔馳,一直疾跑到宅院后頭,白袍少年利落下馬,小廝帶著馬兒進(jìn)了馬廄。齊彬看四下無人,悄悄囑咐了一句:“別告訴你家主子我騎他的馬出去?!?p> 小廝:“......是”
定國將軍府里春來百花齊開,人人都說定國將軍年歲尚小喜歡鮮艷明亮的色彩,所以定國府翻修時(shí)極盡奢華,連道上的石子都是金子價(jià)格。
傳聞傳著傳著就成了真的,百姓哪里會細(xì)想,如若不是皇帝旨意,這般的金碧輝煌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皇宮之外?
定國將軍府愛好奢靡的名聲也就在流言紛紛之間敲定了。
此刻府里靜悄悄,迎面走來子木,齊彬拉住他:“你家主子呢?”
“回大人,主子回府后換了衣服,就去宮里向太后娘娘請安了。”子木眼尖,看見齊彬袖口擦著一點(diǎn)暗紅色,瞧著不像是他自己受的傷,于是發(fā)問,“大人去了一趟將軍府,怎么還見紅了?”
齊彬上下一看才找著袖口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顏色,不禁失笑:“蕭溯留你打點(diǎn)府里上下事宜真是沒錯(cuò),難得他身邊有這么細(xì)心的人。”
子木無奈跟著笑了幾聲:“大人過獎了,屬下愧不敢受?!?p> 要不是子定功夫最高跟著主子進(jìn)宮,子祈去外頭辦事了,他也不至于留下來看家。有時(shí)也覺得女子之身甚好,有些外出的差事做起來方便。
“這血跡可是大人在將軍府里蹭上的?”
“是了,遇見個(gè)有趣的小女娃,人不大鬼心眼挺多。”
“是將軍府的林大姑娘?”子木想起在重月閣和子祈挑選頭面時(shí)的那個(gè)少女,好像就是將軍府嫡女。
齊彬跟他想到一處去了,頓時(shí)來了興致:“你今日和子祈去重月閣挑東西,你目睹了全過程,覺得這小女娃怎樣?”
子木:“步步為營,毫無紕漏,對林三姑娘和林二公子的性情脾氣頗為了解,更像是算準(zhǔn)了他二人會來一樣?!?p> 齊彬也想不透這事兒??v然謀事在人,可成事在天,小姑娘家家怎么就能算準(zhǔn)林三姑娘和林二公子今日會去重月閣挑首飾?難道是提前打探過一番了?
“罷了罷了,這等費(fèi)腦子的事情還是交給你家主子去,蕭溯可有備下什么佳釀?”
“主子吩咐在客房備下了,大人隨意?!?p> “哼,算他還有良心?!?p> 齊彬哪里會知道,前生的這一天在重月閣,遇上林淼與林佑的人是柳七七。
林淼殷勤,哄得柳七七幾乎把新上的款式都給買下,柳七七覺得這姑娘真是好,不愧為京城第一才女,一點(diǎn)都不輸給自家四姐姐,當(dāng)下便送了好些到將軍府上指明要給林三姑娘。
重金買首飾送人,即便是再富貴的人家也會肉痛,何況柳七七那一副隨意添置的模樣讓路人看在眼里,不過多時(shí)就傳出明安府嫡女好生氣派之類的話。
柳七七身邊跟著翠云,這種話自然是傳不到她耳朵里。
坐井觀天,一葉障目。
......
軟塌之上,太后咳嗽了幾聲,從門口走進(jìn)來一個(gè)宮女:“稟太后娘娘,定國侯來給您請安了?!?p> 太后年事已高,心腸比不得從前鐵石堅(jiān)硬:“快,快些讓他進(jìn)來,春日里萬一著風(fēng)了可怎么好?!?p> 話音剛落,用暗紫金線繡的長靴先一步入殿,少年郎今日穿得不勝素雅,但衣袍上的花紋卻復(fù)雜迷眼,腰帶上的玉墜子隨走路晃動。他收斂了氣勢,眉眼間的鋒利也隨之隱藏,像猛獸午后小息片刻,總要收起傷人的利爪。
倒和翩翩鄰家公子沒什么不同,頂多添了些與生俱來的驕傲與貴氣。
不過反之一想,定國將軍之子,不管頭上頂著什么名號,生來骨子里流淌的血就是驕傲的。
“來,到哀家這里來?!碧笳辛苏惺?,身邊的宮女放下湯藥退了出去,子定也行禮離去,到宮門口等待。
蕭溯上前幾步,他個(gè)子高步子也跨得大,站到床邊就遮住殿內(nèi)的燭火,袍子上的花紋若隱若現(xiàn)。
太后輕輕拍了拍床沿:“來,坐到哀家身邊來?!?p> 少年郎不卑不亢站著沒動作,嘴角還是一如既往上揚(yáng),漫不經(jīng)心間又有些疏遠(yuǎn):“不敢,臣還是站著就好?!?p> 太后嘆了一口氣,手沒了力氣垂下來,眼里涌起莫名的情緒:“你從前最喜歡粘著哀家,如今人高了,也大了......”
“定國府多受太后娘娘恩惠,臣一定恪守臣子本分,不逾矩?!彼Z氣淡淡的,“太后娘娘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吩咐,臣就告退了?!?p> “蕭溯?!碧蠛傲艘痪?,少年郎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微不可見,太后方才大夢初醒般身子一僵。
他什么都知道,眼前這個(gè)十七歲的少年,什么都知道。
“無事,你跪安吧。”太后疲憊,說出的話也沒了凌厲。
蕭溯走出殿門,殿內(nèi)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子定攔下準(zhǔn)備進(jìn)去的宮女,交付一個(gè)錦盒:“每日一粒,晨起后用溫水送服?!?p> 宮女了然,接了盒子謝恩就進(jìn)去了。
子定走到蕭溯身旁:“主子,東西交出去了?!?p> 蕭溯應(yīng)了一聲,沒再多言。
“主子,方才玉貴妃來過,要給太后娘娘請安,聽說主子在里面就先去見皇上了?!?p> “玉貴妃?”走到皇城門前他翻身上馬,動作一氣呵成,似乎方才收斂氣勢的那個(gè)人不是馬上少年郎。
子定也迅速上馬,低低回答道:“是將軍府二房夫人喬萬云的堂姐,曾經(jīng)在宮里與主子有過幾面之緣?!?p> 蕭溯輕笑一聲:“又是將軍府?”
“是?!?p> “今年的春天,還真是適合看戲。”他拂衣而去,馬蹄掀起陣陣塵埃。
養(yǎng)在宮里的那段時(shí)間,蕭溯見過的人不算多,周圍人因太后的緣故對他恭敬不已,但能去的地方卻少得可憐,哪怕去,身后也總跟著一堆人。
對于玉貴妃,他沒什么印象,后來封侯離宮,如果一定要說滿宮里的女人誰最令人印象深刻,他倒是覺得皇后值得一提。
左不過和他年齡相仿,一舉一動卻頗有成熟風(fēng)韻,在皇帝身邊像朵嬌艷的花兒似的。
宮里的花那樣多,能在這個(gè)年紀(jì)就坐上母儀天下的位子,必定能忍常人不能忍之苦,做常人不能做之事。
可惜了,宮里規(guī)矩這樣多,一張布滿善意的假面戴上,想要摘下是不可能的。
美人固然美矣,最后也是葬送了。
煙搖十里
蕭溯:(瘋狂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