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林清霽回到院中,便會為林清霽沏好茶水的落蝶卻不知道去了哪里,叫了林毅尋遍了府中上下也不見人影。
直到半個時辰之后林清霽撞開了她所居的西廂房門,正看到落蝶衣衫褪至腰上,背上一道道血肉模糊的鞭傷觸目驚心,而落蝶正坐在鏡前對著鏡子艱難地為自己后背涂抹藥膏。
看到立于門口的白色身影,落蝶慌忙扯過一旁的外衣,遮蓋住自己露在外面一覽無余的上半身,因動作太大牽扯到背后的傷口,忍不住眉頭微蹙口中吐出一口冷氣。眸中盡是驚恐之色,兩頰緋紅似血。
林清霽緩步步入屋內(nèi),關(guān)上房門后走到落蝶身旁,未發(fā)一言接過藥膏便往落蝶背上輕輕涂抹著。藥膏就著林清芷的手指涂過傷口,令落蝶感到后背一片顫栗。
短暫的尷尬過后,神色惴惴不安的落蝶自嘲一笑問道:“公子早就知道了對嗎?”
“知道又如何,你不是一直都沒有動手么?”林清霽聲音依然如溫煦的春風(fēng)般溫暖。
“原來一切都沒有逃過你的眼睛呢?!甭涞壑凶猿爸飧酰皇敲悦扇缢难垌芯褂幸唤z哀戚之色。
“那現(xiàn)在你已知身份敗露,不準(zhǔn)備動手么?以你的武功對付我并非完全不可勝。”林清霽手中并沒有停下,而且一絲慌亂也無。
“既然落蝶之前沒有動手,便已經(jīng)決定了不會傷害公子,但落蝶想知道,公子沒有揭穿,是不是因?yàn)?.....因?yàn)楣右膊幌肼涞x開......公子對落蝶是否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情意?”落蝶轉(zhuǎn)頭看著林清霽那張俊朗的面孔,眸中有期盼,有不安,還有灼熱如火般的情意。
“你覺得呢?”林清霽一如既往地掛著那張毫無破綻的笑臉。
“我不知,有時候覺得好似有,有時候又覺得公子雖近在眼前,卻又好似遠(yuǎn)在天涯。”落蝶望著搭在腿上的雙手,眼底的落寞被低垂的濃睫遮住。
“你既然知道有,又何必再問呢?!绷智屐V靜靜回道。
“聽到公子這般回答,落蝶就算是死也無憾了!”落蝶望著鏡中的兩人,笑靨如花,眼睛彎如新月,臉上浮現(xiàn)出滿足又幸福的神色。
“你是我?guī)Щ貋淼?,便就是我的人,沒有我的允許可不許死?!绷智屐V看到落蝶的笑顏臉上的笑意也加深了。
“是是是,落蝶只聽公子一人吩咐?!甭涞铝送律囝^,露出一抹俏皮的神色,令林清霽心內(nèi)一窒。
仿佛又看見那個朝自己吐舌頭捉弄自己的嬌小身影,那個令自己可以奮不顧身去保護(hù)的身影,只是她的身邊已經(jīng)有了足以給她保護(hù)的人。
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哥哥應(yīng)該那樣保護(hù)疼惜自己的妹妹,直到母親臨終前偷聽到父親的話他才知道,原來她并不是他的親妹妹,本應(yīng)有的失落反而被心底的欣喜代替,讓他自己都不禁心驚。
可是她的心中只有那位二皇子,看到他們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直至長大兩心相印,他也釋然了,只要能在她身后作為她的避風(fēng)港灣,那也就心滿意足了。
可落蝶的出現(xiàn),好像掘出了他本已塵封的心,突然生根,發(fā)芽,茁壯成長。
看到眼前的這個女子,他竟然覺得想保護(hù)她,看到她的笑顏一切煩惱好像都沒有了。看到她哭,他的內(nèi)心好像也像被刀子割了一般難受,那種由于靠近而有的心微微顫動,是那么令人心馳神往。
看到林清霽的失神,落蝶小聲試探地地喊著:“公子?公子?”
“以后不要叫公子了,叫我清霽吧!”落蝶被林清霽的話弄得又驚有喜,喜的是終于可以和心上人站在平等的的位子相處了,驚得是畢竟自己在府中還只是個婢女這樣做會不會不合禮儀規(guī)制。
看出落蝶的猶疑,林清霽目光溫潤地看著她道:“等父親回來,我便求他允我娶你為妻,父親不是有門第成見的人,應(yīng)該會應(yīng)允的。”
聽到林清霽的言語,落蝶心內(nèi)感動異常,眸中霧氣迷蒙,自從遇到了面前的這個人,好像內(nèi)心柔軟的一角就被勾了出來再沒法深埋,可一想到林清霽提到父親,落蝶眼中的哀戚之色更甚。
會嗎?那位赫赫威名的大將軍如果知道了她的身份真的會允許她嫁入相府嗎?自己的義父又怎會容忍她嫁與林清霽為妻呢?那么一眾姐妹的性命又怎么辦呢?
想到這些,愁容覆上了那雙清秀俏麗的臉上,林清霽只以為她還沒想好,便假意生氣道:“難道你不愿意?”
落蝶知道林清霽想到另一層上了,便趕緊解釋道:“不是,我當(dāng)然愿意,只是我義父他......唉......”片刻后,落蝶目光望向鏡中,慢慢道:“公子,啊不,清...清霽,你想不想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讓林毅查過你,知道你不是之前說的那樣,也知道你是奉命來取我性命的,只是其中緣由你不愿說我便不問,你愿意說的時候自然會與我說?!绷智屐V坦然道。
林清霽的坦然倒讓落蝶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內(nèi)心,稍過片刻后道:“我的真名叫星野落蝶,我不是晉國人,出生在東瀛,從小便和一眾姐妹們在木村家族的幕府中長大,而我們十姐妹要么就是被家人賣為奴仆的,要么就是孤兒,我還記得當(dāng)時剛進(jìn)幕府之時,一共有一百多名和我們年齡相仿的女童,后來經(jīng)過重重篩選,不通過的便都被遣送回鄉(xiāng)再無音信,而我們十姐妹都是姿容、學(xué)識、武藝上佳的所以才能留下,后來幕府的主人木村下哉,收我們?yōu)榱x女,養(yǎng)育我們長大,對我更是愛護(hù)有佳,甚至皇族之人看上我義父都想辦法推脫了。這些年我們姐妹到處執(zhí)行任務(wù),殺過貪官污吏、江洋大盜,殺過十惡不赦之人,也殺過手無寸鐵之人,我的這雙手沾滿了鮮血?!甭涞约豪w弱又白的透明的手,眼眸中全是復(fù)雜的神色。
“十一年前,晉國和我母國大戰(zhàn)于蓬萊,母國大敗,四皇子被殺,當(dāng)時的義父正是是四皇子的師父,也是岳父,師父將唯一的親生女兒嫁給了他。在那之前,四皇子已經(jīng)被選定為未來的儲君,詔書都已寫好就等打了勝仗回國之后昭告天下,四皇子被殺之后四皇子妃得到消息便剖腹于家中,那一戰(zhàn)中,義父右眼被你父親一箭射瞎,回到母國之后得知唯一的女兒也殉情而死,義父便更加夜以繼日地訓(xùn)練我們。所以這一次義父帶我們漂洋過海來到洛陽,就是為了報當(dāng)年之仇,可得知你父親已經(jīng)出征又去了戰(zhàn)場,便只能坐等結(jié)果。而義父交給我的任務(wù)就是殺了公子你?!甭涞従徴f出了事情的原委,林清霽也已經(jīng)涂好了她后背的鞭傷,包扎好之后幫她穿好了褪至腰間的衣衫。
“但你沒有遵照你義父的命令殺了我,所以這些傷就是懲罰?”林清霽眼底一抹心疼,蹲下后撫著落蝶的手問道。
“這些只是皮外傷,他說我若完不成任務(wù)我的姐妹便不能存活,我知道義父不過是拿她們要挾我讓我殺了你而已,因?yàn)樗胱屇愕母赣H也嘗盡家破人亡的滋味,但我知道他最終不會殺她們。除了我們姐妹,這次師父還帶了五十多名死士來洛陽,而且有一天我偶然間聽到師父和你們朝中之人有聯(lián)絡(luò),但具體是誰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