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圣人和廢太子曾經(jīng)也是兄弟和睦,可是最后不也是血染玄武門。這皇家兄弟之情,你我看看便可,若是信了便就是傻子?!庇钗那帑[的聲音帶著嘲諷傳入我的耳中。
我聽著楊吉兒和宇文青鸞密謀私語,不由得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肚子,下一秒我的手卻被一雙手握住,我抬起頭看向那雙手的主人,卻是楊圭媚。
她緊緊握住我的手,拉我離開:“皇后娘娘的手怎么這么涼,如今是有孕的人,可是要注意身子。”
我任由楊圭媚拉著我走,心里卻在盤算方才宇文青鸞和楊吉兒的對話,六神無主,只是拿手捂住肚子,明明是寒冬臘月,我的額頭卻沁出一抹薄汗。
楊圭媚意識到我的不對勁,停下步子,見我額頭有汗,拿了帕子替我擦汗,她柔聲細(xì)語:“皇后娘娘,這宴席還未散,所有人的眼睛可都盯在你的身上。”
我聽楊圭媚一言,恰好又處在風(fēng)口,我被寒風(fēng)一吹,瞬間清醒了些許,我緊緊捂住肚子,抬起頭,見著天空開始落雪,我瞧著雪花,想起承乾斷腿那日的痛楚。
我伸出手接了一瓣雪花,看著六角雪花在我的掌心慢慢變?yōu)橥该魃钡交癁橐坏嗡骸爸灰以谝蝗?,誰都不能傷害到我的孩子。”
楊圭媚拿帕子擦干凈我的手笑道:“既然決定護(hù)自己孩子周全,首先便要將自己的身子養(yǎng)好?!?p> 我聽她一言,與她相視一笑,攜手往回走,走至門外,楊圭媚行了禮:“還請皇后娘娘先行入席,妾身隨后在入。”
楊圭媚如今雖是婕妤,但始終不得太上皇喜愛,每每見到輕則不悅,重則被斥責(zé)。她如今避免與我同進(jìn)便是擔(dān)心,太上皇對我不悅,壞了今晚的喜事。
我進(jìn)去的時候,太上皇酒意半酣,瞧著我抱著肚子小心翼翼的入座,指著我說:“皇后的肚子看起來像是個男孩,二郎可有給孩子取好名字?!?p> 世民握住我的手,替我捂暖因在外而發(fā)冷的手,聽著太上皇問孩子的名字便笑著說:“孩兒初登帝位,心中所想不過是如何治國安邦,百姓安居,這個孩子便叫做治可好?”
“李治,是個好名字,因是幼子,小字便叫做稚奴。”太上皇滿飲一杯酒,摸著胡子肯定了世民的想法。
承乾是武德元年出生,因著在承乾殿出生,又是長子,有承繼乾坤的意思,當(dāng)時四面環(huán)敵,承繼乾坤,打下大唐江山,便是是世民當(dāng)時心中所求、
李泰出生之時,四海初平,世民金戈鐵馬打下大唐的錦繡江山,心中所求不過是國泰民安。
至于我腹中的孩子李治,是世民登基后的第一個孩子,此時他心中所求應(yīng)是治國安邦。
韋珪聽太上皇這樣說,忙起身舉杯:“妾身在此恭愿圣人心愿得償,治國安邦,百姓安居?;屎蟾怪谢首永钪巫聣殉砷L,平安誕生?!?p> 韋珪此話一出,太上皇和世民均大喜,舉了手中的酒杯一口喝盡。
萬貴太妃說道:“瞧著貴妃,妾身倒是想起貴妃的女兒李靈兒,是個極乖巧的女子,算著歲數(shù)也該是成婚的年紀(jì)了?!?p> 李靈兒聽見萬貴太妃提及自己,忙上前行禮。李靈兒如今已到了摽梅之年,出落的大方得體,性子脾氣又像極了韋珪,宮中人人都夸她沉穩(wěn)淑雅。
今日是闔宮夜宴,李靈兒穿了件銀紅桃花襖衣,她身形不似韋珪,卻像韋尼子,猿背蜂腰,以至于襖衣腰身處空落落,展現(xiàn)出少女的細(xì)腰,給人不堪一握的感覺。
雙環(huán)髻上墜著簡單的珠花,既挑不出錯來,也不惹眼,符合她今日在場的身份,果然是韋珪調(diào)教出來的女兒。
太上皇半瞇著醉眼笑道:“我瞧著是到了成婚的年紀(jì),不知韋貴妃可有中意的女婿人選。”
李靈兒聽著太上皇這樣說,面若紅霞,只低著頭不語,女兒家嬌羞的樣子十足。
韋珪起身笑道:“妾身和靈兒一切聽?wèi){太上皇和圣人,只是前日和韋昭容閑聊,聊起堂伯家的孫兒……”
韋珪話音未落,只聽得萬貴太妃說道:“我瞧著靈兒心中歡喜,這般水靈的人實在難得,我瞧著和陰德妃的弟弟倒是般配?!?p> 萬貴太妃此話一出,韋珪和李靈兒愕然,韋珪難得失了分寸,打翻了案前的酒,酒染裙角,一時間手忙腳亂。
倒是陰姝彤一切如常,吃菜喝酒,仿若被議親的人不是她的胞弟。諸人素來知曉她性子冷淡,喜怒不外露,見她如此,便依舊將目光轉(zhuǎn)向韋珪、李靈兒母女。
鄭淮葉替萬貴太妃捧場,她拿了一枚紅橘在手中細(xì)細(xì)剝?nèi)ネ馄ばΦ溃骸叭f貴太妃是最古道熱腸的人,如今竟操心起靈兒的婚事,想來定是給靈兒擇了最好的夫婿?!?p> 燕雨菲冷冷一笑:“陰德妃的弟弟,原是天策上將府的洗馬,如今在朝中也是肱骨之臣。若是成了靈兒的夫婿,想必以后定可比肩國舅?!?p> 燕雨菲冷嘲熱諷,將矛頭指向我,我只得強(qiáng)打精神:“妾身兄長不才,哪里比得上陰家二郎。兄長時常因著身居高位而不安,只日夜擔(dān)心如何替圣人效忠,萬不敢與他人爭鋒?!?p> 韋珪見此笑道:“靈兒年紀(jì)尚小,談及婚嫁還早,再者,妾身與靈兒母女一直相伴相隨,私心還想再留幾年,還請?zhí)匣屎褪ト艘娬??!?p> 韋珪此語明顯是拒絕了萬太貴妃的議親,陰姝彤的弟弟陰弘智雖是一表人才,在朝中也頗受世民器重??墒巧燥L(fēng)流,家中雖無正妻,但姬妾成群,實在不是良配。
萬太貴妃此舉,顯然是太上皇授意,想要進(jìn)一步拉攏陰氏姐弟,韋珪如此很明顯是拂了太上皇的面子,太上皇明顯不悅,半瞇著眼睛斜倚在座位上。
宇文青鸞瞇著一雙鳳眼,與楊吉兒對視一眼,笑道:“聽聞韋貴妃堂伯家的孫兒,也是一表人才,與靈兒年歲相仿,也是到了該婚配的年紀(jì)。韋貴妃是否更鐘意自己的侄兒?”
此語一出,將席間的火焰越加燒旺,韋珪若是說自己無此心,那便是斷送了這樁婚事。若是有此心便是忤逆了太上皇的心思,她如今是左右為難。
楊吉兒扶了扶鬢邊的赤金芍藥寶鈿發(fā)簪,嬌笑道:“我們在這說的熱火朝天,倒不知陰德妃對于自己弟弟的婚事,有何看法?”
陰姝彤聽見楊吉兒問她,冷冷一笑:“妾身一切聽從圣人和太上皇安排,我和幼弟虧得太上皇照拂,才有如今這般榮耀。別無他求。”
陰姝彤不卑不亢,仿佛自己與幼弟相依為命,不是因著太上皇處死了父親與族人。她談笑自若,這么多年,她早已學(xué)會了如何當(dāng)好一枚棋子。
世民一直冷眼瞧著,并未說話,如今卻開了口:“靈兒還小,朕也私心想多留她幾年。這議親之事,便改日再提,今日,只是親人間團(tuán)圓,怎可提嫁女之事?”
世民此言,并未將李靈兒許配給何人,很顯然,萬太貴妃和韋珪的提議,世民并未認(rèn)同。
韋珪聽此悄悄松了口氣,但是太上皇不滿,略喝了幾杯后便假借酒意走了,眾人也都跟著散了。
我瞧著李靈兒年輕美好的臉龐,突然開始憐憫起她來,不知她今后將嫁給何人,有怎樣的命運(yùn),我一下子開始明白萬貴太妃為何說女人嫁人便宛若重生。
晚間,世民與我一同守歲,我與他已有半月未見,一下子竟不知如何交談,只是守著火盆瞧著里面的炭火。
世民換了寢衣坐在我的身邊,攔我入懷:“為何不早些和我說,卿卿有孕之事?”
我和他緊緊靠在一起,聽著他言語中帶著幾絲責(zé)備與埋怨:“可是擔(dān)心我若知曉,不會讓你去牢里探望長孫安業(yè),亦不會讓你親自處死罪婦?!?p> 我本欲跪下謝罪,卻被他緊緊摟在了懷里,他將頭埋在我的發(fā)間,低語道:“讓我抱會,半月未見,我想極了你。倒是你,我不來見你,你也不去尋我?!?p> 我緊緊握住他環(huán)在我肚子上的胳膊,帶著幾分嬌羞:“二郎,莫要傷了稚奴?!?p> 世民松開手臂,輕輕撫摸我的肚子:“自你小產(chǎn)后,我一直擔(dān)心你的身體。誕育子嗣最是傷女子血氣,你可要小心保養(yǎng),明日我撥了太醫(yī)院的首領(lǐng)過來為你安胎?!?p> 我見他小心翼翼,看著我的肚子宛若珍寶:“哪里就這般嬌氣,也是三個孩子的阿娘了,卿卿懂得如何保養(yǎng)自身。”
我忍不住提起李靈兒的婚事,帶著幾分試探問:“今日闔宮家宴,萬貴太妃與貴妃為靈兒議親,我見著二郎始終未曾表態(tài),可是心中另有人選?!?p> 世民搖搖頭,似乎早有打算的笑道:“我心中自是有他人之選,德妃的弟弟年長,貴妃的侄兒無法擔(dān)當(dāng)重任,突厥的阿史那蘇尼爾我瞧著不錯,想將靈兒許配給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