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氣氛。
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李元和余莊全躡手躡腳的把燈都點起來。
平常這種事都是下面的小太監(jiān)來做，哪用得著這倆貼身大太監(jiān)。
今日氣氛不對，李元讓其他太監(jiān)宮女全都遠離乾清宮，這種小事就只能他們倆來做了。
等李元點亮最后一盞燈，悄聲走到朱允炆身邊，小聲說道：“陛下，要不要用晚膳?！?p> 說完還看了一眼下面跪了一下午的大臣們。
太慘了，李元在心里嘖嘖感嘆。
啥事不能順著陛下來啊，非得較勁，吃苦頭了吧。
再看看旁邊坐的都不得勁的嚴震直。
喝了那么多茶，早就想要出恭了吧。
朱允炆聽到李元的話，也感受到了肚子的抗議，對嚴震直道：“嚴愛卿，陪朕去西暖閣用膳。”
說完起身離去。
嚴震直待朱允炆的身影消失，站起來就往廁所跑。
今天下午喝水實在是太多了。
等嚴震直到了西暖閣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朱允炆不在，只有李元等在那里。
“嚴閣老，陛下走到一半又改主意了，決定就在東暖閣用膳?！崩钤f道。
陛下好壞啊，嚴震直一眼就瞧出來朱允炆打的什么主意。
于是嚴震直又往回走。
還沒進門，嚴震直就聞到了芝麻油也就是香油的濃郁的味道。
“這也是陛下吩咐的，今天的飯菜放了許多芝麻油。”李元跟在后面小聲說道。
嚴震直捋了捋胡子，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皇上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嚴震直進了暖閣，一看朱允炆已經(jīng)開吃了，也沒有說話，行了一禮后就默默端起自己的飯碗。
嚴肅的氣氛似乎在飯菜端進暖閣以后就變味了，摻入了香油的味道。
嚴震直坐在下面，能清楚地聽見毛泰等人咽口水的聲音。
搞得嚴震直都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分一些飯給他們。
嚴震直當然不敢，處于對他們的同情，只能加快速度，好讓光祿寺趕緊把飯菜端走。
“嚴愛卿吃慢些?！敝煸蕿纱蚱屏伺w的寂靜，也打破了食不言的規(guī)矩，“不要這么搶，再吃兩刻鐘。”
得，被陛下看出來了。
嚴震直一臉無奈，同情的看了其他大臣一眼。
不是我不幫你們，是我也無能為力啊。
一頓飯吃了將近一個小時，飯菜終于撤下去了。
嚴震直覺得毛泰他們的口水都要咽光了。
別說，雖然有人在身邊一直咽口水有些不自在，但總覺得這飯比平常香了很多。
是芝麻油的緣故吧，一定是的。
嚴震直默默地道。
晚飯吃完了，暖閣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靜。
毛泰越來越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在聽著聞著嚴震直吃飯以后更是如此。
朱允炆這時候反而無所謂了，吃飽了飯要先休息一下。
就算這時候有大臣求饒，朱允炆也要讓他等兩刻鐘。
飯后半小時內(nèi)不宜運動，也不宜用腦。
朱允炆往沙發(fā)上一趟，閉目養(yǎng)神。
毛泰等人趁此機會趕緊交流，想要劃出個能讓朱允炆接受的道道來。
但他們又不能說話，就只能眉目傳情。
李元和余莊全站在兩邊，看著他們擠眉弄眼，簡直要笑死了。
誰能想到堂堂大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幾個人，在暖閣眉來眼去呢。
嚴震直看著他們這樣交流信息，無奈的搖搖頭。
這幫同僚真是沒救了。
還好方希直有骨氣，不與他們同流合污。
怎么解縉也參與進去了呢？
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反正過了一會，他們似乎是商量好了，得出結(jié)果了，再次跪好等著朱允炆醒來。
太沒有志氣了，嚴震直講這些全都看在眼里。
想想宋朝的文人，敢和皇帝較勁。
再看看他們。
唉，人心不古啊。
兩刻鐘以后，朱允炆沒有做坐起來，再過一刻鐘，還是沒有。
“陛下是不是睡著了？”李元對余莊全說道。
“過去看看？”
“不要了吧，讓陛下睡一會?！?p> 李元話音未落，就感到背后深深地寒意。
李元轉(zhuǎn)身一看，大臣們橫眉怒目，發(fā)指眥裂。
打了個哆嗦，李元連忙小跑到朱允炆旁邊，小聲說道：“陛下，陛下?！?p> 喊了兩聲，朱允炆坐起來，打了個哈欠：“過了多長時間了？”
“回陛下，三刻鐘了。”
“還好。”朱允炆癱在沙發(fā)上，“沒什么事吧？”
“陛下，臣有本要奏。”
毛泰的聲音響起。
“諸位愛卿改變主意了？”朱允炆坐直了身子，說道。
“回陛下，臣等萬不敢讓《國富論》刊行天下，請陛下三思?！?p> “這個好商量。”朱允炆妥協(xié)了一下，“現(xiàn)在要說的是大明總的經(jīng)濟政策的問題?！?p> “所謂經(jīng)濟，是朕為《國富論》中的學問起的名字，實質(zhì)大明各種物品的生產(chǎn)、流通、交換等活動?！?p> “朕要的，是從重農(nóng)抑商向重商主義的改變?！?p> “這個。。臣等也無法接受重商?！泵┯行擂?。
自宋代迄今，雖然商人的地位有了很大提高，在商人子弟可以參加科舉以后，甚至還出現(xiàn)了士商合流的景象。
但總的說來，社會上對商人的看法并未有太大的改變。
因為商人不事生產(chǎn)，無法為社會創(chuàng)造價值，只是貨物的搬運工。
在全國各地的物資都缺乏的情況下，你將貨物從一地運到另一地，得到利益的只有商人。
況且現(xiàn)在仍然是男耕女織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商人的確是沒什么大的作用。
朱允炆強壓住心里的火氣，說道：“朕換一種說法，重工?！?p> “工是工匠的工。工匠們同樣創(chuàng)造出了新東西，為人們的生活帶來的方便，爾等不能否認工匠們的價值吧。”
“但工匠并不能讓人們填飽肚子?！泵┱f道。
“啪！”朱允炆一拍桌子：“那你現(xiàn)在想要說什么？”
“臣要說的是陛下應該徐徐圖之，可以讓朝中大臣先看《國富論》，以后再慢慢推廣?！?p> “等到時機成熟，陛下所說的改變經(jīng)濟政策就水到渠成了。”
朱允炆算是看懂了，這幫老家伙，分明是不想自己背鍋。
皇上你還年輕，有時間慢慢熬，等我們致仕了，你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我們也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