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島咖啡館里一個靠窗的角落,夏禾身著一身青色布衫,素面朝天不施粉黛,松散的發(fā)辮隨意搭在左肩,除了右手手腕上的一串紅玉手鏈,不佩戴任何飾品,看似不夠精致但卻服帖的令人舒適。她不經(jīng)意地攪動著桌上的咖啡,眼睛時不時看向馬路對面的噴泉廣場,若有所思。
“鈴鈴鈴……”
“喂,喬杉,我到了,你出門了嗎?”
“夏禾姐實在對不起,我今天恐怕去不了了,剛要關門的時候又來了一個老顧客,年底了大家事情都忙我實在不好推脫?!?p> “那沒關系,我去你店里拿吧?!?p> “不要不要,今天是我約你出來喝咖啡的,地點也是我定的,爽約已經(jīng)很不好意思了,我托朋友給你送過去吧,你這樣來回跑太折騰,今天就安心喝個咖啡然后再回去,下次我們再約,好嗎?”
“咱們之間不講究這些,不用麻煩你朋友了?!?p> “姐,他已經(jīng)出發(fā)了,你就放心等著吧,保證送到,回去試試滿意不,有什么地方需要改的就告訴我?!?p> “那好吧,再約…嘟嘟嘟…”夏禾抬頭的瞬間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向自己逼近,一陣壓抑的情緒隨即席卷而來,連呼吸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來不及與喬杉話別就匆匆掛了電話。
“夏,夏禾,好久不見?!?p> “所以……”兩人相視無言,夏禾望著眼前這個身形消瘦,眼窩凹陷,皮膚黝黑的男子,一時間明白了,喬杉約她見面又爽約的真正用意。
“我,可以坐下嗎?”此刻的喬木,夏禾不認識,他怯生生的語氣,左右閃躲的神色,和夏禾記憶里那個自信開朗,歡脫跳躍的少年沒有半點聯(lián)系。
“坐吧?!?p> “你,看起來都沒有變樣,不像我,都老了。”
“那個是喬杉讓你拿給我的東西嗎?”夏禾指著喬木手里的購物袋,聲音生澀得不夾帶任何情感。
“哦,是,給你,我妹說……”
“我知道了,不合適我會聯(lián)系她的,今天謝謝啊,麻煩你了?!?p> “夏禾,求你不要這樣,你這樣說話我難受
“抱歉啊,那我走了?!毕暮唐鹕硪庥x開,卻被喬木拉住了。
“夏禾,跟我聊聊吧,這些年你對喬杉的照顧我也是知道的,你跟我都清楚,我們不可能一輩子不見面。”
“呼,聊吧?!?p> “你先坐下?!?p> “我和喬杉是朋友,我?guī)退皇菦_你?!?p> “我明白,我就是覺得對你有愧?!?p> “喬木,你真的沒必要這樣,我沒恨過你,你放過你自己吧?!?p> “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當初如果我可以再堅定一點,你也就不會……”
“當初你做那樣的選擇,我是有氣,但我氣的是你瞞我,或許在你心里我從來都不是你的退路,所以在你退無可退的時候,才會走得那么義無反顧。至于,后面發(fā)生的事情,那不是你的錯,我們?nèi)齻€人糾葛在一起太久了,那些緣分不管是好是壞都是命中注定的?!?p> “你永遠都比我們豁達,那你們后來還有聯(lián)系嗎?”
“沒有,不能愛了,就應該這樣,不留痕跡地退出,不再影響彼此的人生?!?p> “能這樣看著你真好,現(xiàn)在的你比以前更好了?!?p> “是么?還記得這里嗎?”
“這里,是當年那家奶茶店?”
“嗯,店主退休后把店面給了兒子,奶茶店變成了咖啡店,我們也成了叔叔阿姨,你說時間可怕嗎?”
“以前總覺得手里有大把的時間,一直仰著頭往上跑,等停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錯過了沿途最美的風景,還把身邊珍愛的一切全都踩碎了?!?p> “你的痛苦我無法感同身受,但我還是不希望你一輩子負重前行,嘗試著卸下來,遠離我們,然后好好生活?!?p> “夏禾?!?p> “下次再見的話,我們好好打個招呼吧?!毕暮膛呐膯棠镜募绨颍玑屩刎摪阕叱隹Х瑞^,透過玻璃門看著一臉茫然的喬木,喃喃自語道: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保重!
百日誓師之后,各班的教室里都張貼了高考的倒計時表,隨著日期一天天臨近,學校的氛圍突然變得異常緊張,作為值日生的夏禾用紅筆工整的在牌子上寫下一個大大的“28”,只有28天了么?原來她已經(jīng)有12天沒有見到喬木了。
“喬木給你,這是今天的題目?!?p> “你放著吧,我做完了給你?!眴棠久τ谧鲱},無暇顧及坐在他旁邊的夏禾,夏禾便知趣的在一旁看書,看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瞇一會兒,等喬木忙完和他一起下樓。一連幾天夏禾的筆記本都安靜的躺在喬木的抽屜里,每次去找他夏禾的失落情緒都會平添幾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極速下落,她的驕傲不允許她成為任何人身邊的擺件,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丟臉,于是,她選擇了安靜的消失。
“傻不傻,或許在他的需要里你不是最缺的那一個?!?p> “方天佑你滾?!泵鎸Ψ教煊又卑椎挠柍猓暮塘髦蹨I咒罵。
“三年來第一次見你哭,還是因為他,喬木,好樣的?!狈教煊雍藓薜貖Z門而出。
“哎,夏禾,想啥呢,這么入神?!蓖瑢W祥子伸出手在夏禾面前晃動了幾下,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祥子,你叫我啊?”
“不是我,門口有人找?!?p> “哦,謝謝??!”
“沒事兒,快高考了,打起精神來,別老走神?!?p> “知道了,就你最愛操心?!?p> “喬木?你怎么來啦,今天不用復習嗎?”夏禾出門便看到了倚在門邊的喬木,儼然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下雨了,怕你沒帶傘,走吧,今天不學習了,送你回宿舍?!?p> “你今天很奇怪?!?p> “對不起夏禾,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是太著急了,你能理解嗎?”
“嗯!”
“陪我走走吧!”喬木攬過夏禾的肩把她完全護在傘下,那天應該是夏禾能回憶起來的最親密的時刻了。他們借著宿舍樓門口那盞昏暗的燈,繞著樓前的花壇走了一圈又一圈,一句話都沒有,直到夏禾看到喬木濕透的左肩和冷的發(fā)抖嘴唇,“我困了,你也回去吧,換件衣服?!?p> “夏,記得我們的約定,報志愿的時候我們一起商量?!?p> “嗯?!蹦菚r的他們擁有的只是簡單的夢想,可誰又能預知未來,夢想照進現(xiàn)實的絢爛花火究竟有幾人能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