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黃鐘之數(shù)(上)
莊赦帶著云陟明和姜小幺兩人走向那個看上去好像有人煙的地方,周圍山高林密,但是林間不知為何竟然有一條直直地通向那座宅邸的小徑。
這小徑并不像多數(shù)被人踩出的林中小徑,倒像是一條人為鋪出來的石徑,石磚之間滿是雜草,然而似乎是太久無人經(jīng)過的緣故,小徑的石磚都完好無缺,除了那高及小腿的雜草讓人有些心煩以外,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沒走多久,幾人就來到了那個看上去好像有“人煙”的地方,那地方居然是一座大宅,占地大小堪比京城中的大內(nèi)侍孟倫家的宅邸。莊赦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在陵云山半山腰的造這樣一座大宅,宅中甚至還有一座破敗的寶塔和高閣,而其中一角則緩緩地冒著炊煙。
三人走到大宅前面,發(fā)現(xiàn)宅子的牌匾已經(jīng)不知所蹤,兩扇大門也被腐蝕得不成樣子,而而門正對著的影壁,則顯然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跡,仍然如新。
莊赦走到影壁前,看著上面的花紋,看著卻覺得很是陌生,影壁花紋的最頂上有無數(shù)飛鳥的圖案,而正中,則是兩只惡獸互相對峙,背景中巨樹的紋路不仔細看很難看出,而浮雕的底部,則是波浪一般的花紋。
既然這影壁在陵云山,就很難讓人不聯(lián)想起龍子,乍一看的話,這浮雕上的元素無一例外都是與龍子相關(guān),距離底部比較近的多是海中的象征如觸腕、波浪之類,而距離上部近的,則是盤旋的飛鳥和羽毛。
但是除此之外,影壁上的其他元素則讓莊赦很是奇怪,比如地面上的靈芝和草葉,靈芝出現(xiàn)他能理解,但是為什么會有草葉?還有后面的巨樹到底象征著什么?如果說這兩個互相對峙的惡獸都象征著不同的龍子的話,那算上后面的大樹,這座影壁上面已經(jīng)有五個龍子的象征在上面了。
但是問題是,誰能夠同時知曉五個龍子的存在?
龍子這種東西,一直都是以傳說的形式出現(xiàn)在各種地方,就算是欽天監(jiān),也僅僅是知道九龍子的名字而已,而現(xiàn)在,這面墻上直接出現(xiàn)了五個龍子的象征。
這莊子的主人,可能比這世間的所有人都更了解龍子。而這里可能是他自開始調(diào)查龍子以來,與龍子的聯(lián)系最為緊密的地方。
他剛想趕著步子走進去,卻突然被云陟明拉住了。
“怎么了?”
“這里面不對,死過很多人?!?p> 莊赦一皺眉,忽地突然想起云陟明姑且也算是個巫祝,直接問道“死過很多人?怎么回事你能看到么?”
“不清楚,就知道有一群人沖進這里一通亂砍,要想看得具體點得有道場,”云陟明無奈地一攤手“小心點,這里的人死前怨氣很重,恐怕有厲鬼盤踞。”
莊赦點點頭,小心翼翼地邁過門檻,繞過影壁,一進院中,突然一股激寒如同無數(shù)冰塊將他包裹其中一半讓他渾身一激靈。而大院中,則一眼就能看出云陟明所言非虛。
石磚上已經(jīng)被干涸的血液所覆蓋,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黑色,而這種不規(guī)則的黑色則蓋住了院中絕大多數(shù)的地磚,這里毫無疑問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雖然血腥味早已散去,但是地上這些覆蓋著地磚的黑紅色干血,讓他心頭一顫。
他愈發(fā)不忍看這滿是黑紅色的地面,轉(zhuǎn)頭望向身后的影壁,影壁的這一面看起來就直接得多,一個裂開的蛋里面鉆出了一條巨龍,顯然代表的是泰丕,而兩側(cè)則有一男一女兩個小童朝著那巨龍跪拜,背景是許多星座的紋樣。他數(shù)了一下,如果巨龍代指泰丕,而兩個小童各代表一個龍子,那這張影壁上總共只有七個龍子的象征,與九龍子的說法相比,少了兩個。
他看著這面影壁,微微皺起眉,如果這家主人真的是研究龍子的老手,能觸及到七個龍子,毫無疑問已經(jīng)超越他所知道的任何人了。
這家到底是誰的家宅?這是莊赦最先想要知道的問題,而大宅的角落升起的炊煙則證明這里仍然有人居住,不過那個居住在這里的人不知是敵是友,莊赦自然不可能輕易接近。
他走過這片滿是干涸血跡的院落,走進這家人家針對影壁的大堂,大堂里果然也是一片破敗,原本應(yīng)該擺在這里的桌椅都已經(jīng)蕩然無存,地上滿是破碎的木片還有碎玉塊。像是剛剛遭了強盜一般,三人走過大堂,空氣中回蕩著的寒意與澄澈的秋意不同,而是一種無來由的渾濁的寒意,這種渾濁的寒意像是小針一樣一下下刺著莊赦。
三人繞來繞去,不知何時,竟然來到了大宅中的一個小院前,三人進了小院,仔細一看,正前方的香案上擺著香爐,旁邊的貢果仍是新鮮的,而這個院子相較其他的地方也都干凈許多,顯然不同于院子里的其他地方。
他看了看周圍,左右各有一個小堂,這兩個小堂的門死死地關(guān)著,上面各掛著一個銅鎖。莊赦想了想,先是走向正前方擺著香爐的祠堂,房間里供著許多牌位。既然有祠堂,說明是大家族,從祠堂中的牌位上或許能看出什么。
他跪在香案前的蒲團上,朝牌位一拜,姑且算是對死者表以敬意,隨后走到其中一個牌位前,看到了上面的字。
武家九世祖武萌之靈位。
武家,莊赦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突然想起老欽天監(jiān)里面看到的許多文獻,里面的成果都出自武姓。聯(lián)想起門口的影壁,他不禁想到,難道這個武家是專門研究龍子的家族?而參與老欽天監(jiān)研究的武姓人,到底是為了什么?
如果說武家世代研究龍子,甚至到了能夠接觸到七個龍子的程度,那么為什么他們不追求權(quán)力或是別的什么東西?按理來說,龍子的力量應(yīng)該能夠讓他們的家族繁榮興盛才對,但是事實是,武家可能在不知多少年之前的一次浩劫中被人滅了滿門。
他想到這,愈發(fā)地覺得奇怪起來,突然身后傳來“咔噠”一聲,讓他整個人汗毛聳立,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是云陟明手里拿著一個什么,撬開了旁邊小堂的鎖。
“云姑娘,那小堂里面是什么?”
“是書,你要不要來看看?”
莊赦一聽,多少有些好奇,和祠堂放在一起的書,想必是族譜之類的東西,轉(zhuǎn)身便走到小堂中。
小堂中,一個個鐵制的架子上整整齊齊地擺著線裝書,而再往后看,還能看到堆在一起的竹簡。他循著書脊的規(guī)律,找到其中一個時間比較近的,讀了起來。
康赫二十九年到顯禛二年的族譜,雖說距離現(xiàn)在比較近,但是實際上時間跨度過了三十七年,對于能夠負擔得起這樣巨大宅邸的家族來說,三十七年一本族譜完全不夠用,但是他先簡單翻了一遍,發(fā)現(xiàn)整本族譜只用了一半不到。
果然,他從頭開始翻的時候才意識到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武家六十二世祖武蘊,生于大昭七年,康赫二十九年薨。
長子武釗,康赫二十九年歿。武釗長子武廠,康赫二十九年歿。長女武音,康赫二十九年歿。
三子武鐔,康赫二十九年歿。武鐔長女武昳,康赫二十九年歿。
長女武媛,康赫二十九年歿。
次女武媖,康赫二十九年歿。
這僅僅是六十二世祖武蘊的直系親屬死在康赫二十九年的一頁,如果繼續(xù)往后翻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不僅僅是武蘊這一支,包括武蘊的兄弟,武蘊的堂兄弟,遠親堂兄弟,基本上都死在了康赫二十九年。
仔細翻了翻,這一本并沒有什么其他內(nèi)容,寫得都是康赫二十九年死了的武家人人名,他將這本放了回去,找到了康赫十八年到康赫二十八年的那本,翻了一圈,居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名字,一個被涂抹,但是卻涂抹得不甚徹底的名字。
武蘊次子,武恭,妾陳氏生,后遷居江南郡,承旭二年生武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