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過得飛快,蘇七和陳雪嬌每天一通電話,終于迎來了大學里最后一個學年。到學校報道以后大家各奔東西,有的找了公司實習,有的去了輔導機構(gòu)開始學習,為出國或者考研做準備。蘇七暑假在家還未曾和他媽說起過陳雪嬌,但開學后不得不再次面對去陳雪嬌家的現(xiàn)實。
放假前的事故為他們假期里奠定了良好的感情基礎(chǔ),陳雪嬌正在他生命里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他生活里不悲不喜,不驕不躁,再大的事情他也能冷靜應(yīng)對,可一到了去見陳雪嬌家長,他就再也淡定不了,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又點滑了又滑——但網(wǎng)上的經(jīng)驗秘籍沒一個適合他的處境。
他內(nèi)心堅定且高度自律,可唯獨在感情上,特別是面對女人的時候,他往往時時刻刻升著一顆慈悲憐憫之心,害怕她們受傷害——陳雪嬌如是,童欣也如是,這和感情上強勢的陳雪嬌正好截然相反,所以他此時此刻只得乖乖去見陳雪嬌爸媽。
買好水果,蘇七在一個驕陽似火的下午準備登門。
此時正是“秋老虎”橫行的時候,海邊比內(nèi)地家鄉(xiāng)炎熱潮悶,怎么就沒個好時候?蘇七抱怨著,恨不得再出來一伙混混,把他帶到角落里——這樣就又能躲一陣子。想到這里他四下里看了看,所有人都在烈日的暴曬下快速的移動著,沒有什么異常,他悻悻坐上公交,看著窗外蔫蔫的梧桐像他一樣沒精打采。
蘇七進門,兩個月未見的陳雪嬌馬上去和他站到一起,想要挽他的胳膊,陳雪嬌的爸爸眉毛一豎臉一黑,“站那兒,東西放下,走的時候帶回去。”
陳媽說,“孩子剛來,大熱天的快坐下喝杯水。”
“坐什么坐。我就兩句話,說完他就可以走了?!标惏稚聿牟桓撸斈甑墓俾氁膊桓?,可一旦讓他面對職級稍低的人,他能在三分鐘之內(nèi)讓人覺得他極其位高權(quán)重。
蘇七心想真是自討沒趣,事情怎么就發(fā)展到了這一步,要讓他要強的老媽知道自己兒子受這委屈,估計絕不會再讓蘇七踏進陳家半步——他老媽既要強也是個犟脾氣,當年跟他爸離婚分文沒有,靠著借的錢開了點心鋪,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四五家連鎖店,還愣是一個人把蘇七撫養(yǎng)大,各中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蘇七一句話也不說,就那么直直的盯著陳雪嬌他爸手上的玻璃杯看。他爸口氣稍微和緩,“今天讓你來,是想跟你說清楚,我們不同意你跟雪嬌交往。本來是不想讓你進這個家門的,但是你既然來了我就要你知道,這個家是我說了算?!?p> 說了沒兩句,陳爸便開始為蘇七“講故事”,從陳雪嬌的光輝歷史扯到自己當年的光榮歲月,從家族出了多少個在編教師公務(wù)員扯到自己在濱城多有勢力人脈多廣,蘇七前邊聽得煩膩,到這里總算想起點什么,就是辦公室班主任教育他那一節(jié),于是又回想了一遍當時的尷尬和無聊,他爸也終于口干舌燥,蘇七最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心想都說缺什么才會拼命的說什么,那他爸這樣是……缺聽眾!
得出這么一個結(jié)論,蘇七猛然覺得自己該做些什么,然后一頓贊美之詞就蹦了出來?!笆?,我知道你們家厲害,我看您說話也很有條理,有種特別獨特的官威?,F(xiàn)在官威不只是一種能力,有官威才有腔調(diào),現(xiàn)在有能力的人太多,而有腔調(diào)的實則少之又少,您當年一定特別有魄力特別受人尊重?!?p> 一頓彩虹屁下來,心里不免嘲笑自己一番,說這種話倒像聽別人放屁,爽了別人惡心了自己。他平時最受不了別人溜須拍馬,沒想到關(guān)鍵時候還是靠這個讓陳爸賞了自己一張座。
陳爸態(tài)度略有和緩,大概是覺得再多說下去有損威嚴,于是非要蘇七寫個保證書,不會帶著自己的女兒去上海,不寫不讓他出門。蘇七一頓胡謅八扯,又是待在一個地方太有局限性,又是年輕出去看看才不會后悔,基本他的每一條陳爸都要扯出三倍的話來反駁,最后蘇七實在沒辦法,借口打電話就跑了出來。
陳雪嬌聽的也累心,對蘇七說,“我送送你,今天看來是不會有什么進展了?!碧K七伸個懶腰,“要不你就聽你爸媽的吧,留在這里,我自己去上海逍遙自在?!?p> 陳雪嬌扯著他的耳朵,“你再說一遍?“
蘇七把她摟在懷里,”你讓說就說,那我豈不是妻管嚴?”
“管的就是你!”陳雪嬌沒好氣的說。
蘇七走了,陳媽趁陳雪嬌也不在,悄悄跟陳爸說,“這個蘇七個子高,長的也不錯,說起話來也還中聽。你對他說那么重的話也沒表現(xiàn)出不高興,如果家庭還不錯的話,或許可以考慮讓他做雪嬌的男朋友,畢竟雪嬌年齡也不小了?!?p> 陳爸點著一顆煙,抽了兩口說道,“人再好,也不能讓他把雪嬌帶上海去”。
過了幾天,雪嬌又說讓蘇七去她家。蘇七說,“上次買的水果吃完了?”陳雪嬌瞪著他,“我媽說上次來也沒吃飯,這次去給你做一頓好吃的,整天在學校吃食堂都吃膩了?!?p> 蘇七受寵若驚,“這是怎么了?上次還說不讓我進家門這次就要去吃飯,難道是要恩威并施逼我就范?”
待到去了陳家,蘇七才明白原來陳爸陳媽的斗爭策略已經(jīng)轉(zhuǎn)變了:“你可以和雪嬌交往,但是你們必須都留在濱城!”
這一次的談判依舊沒什么結(jié)果,雙方談話就像不在一個時空一樣井水不犯河水,自顧自地說的痛快,等到結(jié)束的時候才想起來既不是陳爸陳媽的陳情會,也不是蘇七的先進思想宣傳會,兩方似乎很難站到對方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或者說,出發(fā)點離得太遠實在是湊不到一起去,硬湊了半天發(fā)現(xiàn)還是完全對不上。
所以待陳雪嬌送完蘇七回來,陳爸陳媽問陳雪嬌,“你究竟是怎么想的?!?p> 陳雪嬌說,“我想跟他在一起。”
“那就把他留下。如果他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他會為你留下的?!?p> 陳雪嬌說,“不管他留不留下,我都會跟他在一起?!?p> 陳媽又說,并不反對他們在一起,但只有這一個女兒,實在沒法想象她不在身邊兩個人還怎么活下去。
蘇七回到寢室,上海的公司催他簽三方協(xié)議,是一個學生和公司、學校簽訂的初步就業(yè)協(xié)議,簽了再想改比較困難,違約也會有一定負面影響。
蘇七發(fā)消息問陳雪嬌,“上次是你爸媽把你手機拿走了么?怎么我打過去是你爸接的?!?p> “不僅拿了手機,還斷了我的網(wǎng),所有能上網(wǎng)的電子設(shè)備都沒收了,連電腦都斷了網(wǎng)線,我只能看了半天書。“
蘇七說,“等你回來學校我把我備用的手機給你,如果有什么緊急的事情聯(lián)系不到你,我就朝那個手機發(fā)信息,”陳雪嬌問,“你到底怎么想的?非要去上海嗎?”
蘇七反問,“你想去嗎?”
陳雪嬌說,“我去不去都無所謂,你去哪里我都跟著你?!?p> 蘇七笑了笑,“如果混不下去我們再回來。”
陳雪嬌又說,“家里寧肯不讓我讀研也不讓我去上海,所以我們得想想辦法”。
蘇七說,“你自己申請學校的時候填上就行了,他們看不見你填還怎么阻止你?”
“你說的輕松,他們都在我身邊監(jiān)視我,我怎么可能自己瞞著家里填下來。要不你也留下吧,在這里能早點結(jié)婚在一起生活?!?p> 蘇七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