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禮慢慢起身,臉上表情滿是懊惱,似乎是后悔又或者是某種不安。他對小主子忠心耿耿,是因為當(dāng)年小主子護(hù)他性命的時候自己還有過在身,可還是毫不猶豫語氣堅定地要護(hù)下他。
大主子從來不是慈善之輩,身上僅有的一絲憐憫幾乎全數(shù)擱在了小主子身上,他成禮撿了一條命回來之后大主子便讓他跟在小主子身旁伺候,他也做好了一生照顧的準(zhǔn)備。
每天他回府除了要匯報情報,還要將小主子每天所作所為都告訴大主子,他知道這不是監(jiān)視,只是保護(hù),但是小主子對他始終不如從前信任和依賴,倒讓他生出一股子空落感。
今天晚上小主子戳破了那層空落感,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僭越。
陳悠然離開的時候成禮出聲喚了一句被陳悠然滿是不耐地伸手揮散了,出了門,陳悠然覺得天空里的烏云壓得更低了,他在高處,感覺那云層已觸手可及。
正要抬手觸摸,一旁傳來安嬤嬤的聲音:“小主子,您同成禮公子談完了?”
“安嬤嬤。”陳悠然調(diào)轉(zhuǎn)視線看過去,又急忙走近:“安嬤嬤,樓里的事情那么忙,您沒必要整天照顧我,我好歹也十八了,哪里會連自己都照顧不好?!?p> “快下雨了,小主子洗完澡之后便只穿一身單衣,老奴放心不下便過來給小主子送件衣裳?!卑矉邒哒f著將手臂上的披風(fēng)拿下來。
“不過幾步路罷了,而且這天悶熱成這樣。”陳悠然接過披風(fēng)搭在手臂上卻并不準(zhǔn)備穿,走在安嬤嬤身后怏怏不樂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看主子心情不佳,可是跟成禮公子沒談好?”安嬤嬤跟著陳悠然進(jìn)了屋,一邊吩咐小廝將冰鑒抬了出去,一邊又幫陳悠然鋪床。
“沒有。安嬤嬤,明日寅時我去錦衣衛(wèi)操課,明天早膳我就在外面吃了?!标愑迫灰兄鴷?,看著安嬤嬤身形一頓,回頭看他,語氣里滿是不解:“這么早就上操課,早膳的時候都不給?”
“就是?!标愑迫桓矉邒叩恼Z氣表達(dá)自己的不滿,回想著自己剛剛泡澡時小腿還止不住一陣酸疼。
安嬤嬤看陳悠然心生不愿倒是放松了些:“不過在樓里也是寅時訓(xùn)練,在錦衣衛(wèi)總歸是有更規(guī)整的訓(xùn)練,只是我擔(dān)心主子在那兒吃不好,到時候上午的操課又跟不上了。”
“我要是沒吃飽會自己出去找吃的?!标愑迫煌低敌Γ骸澳蝗缃o我一些零錢,免得我一個在樓里備受寵愛的公子出門倒是連一碗陽春面都吃不起了。”
“也好,明日寅時我在車上給您備點點心和水果,小主子若是餓了就差鹿九去取。錢也會給鹿九,您若是想吃哪家齋子里的東西,便喊他去買些來吃?!卑矉邒咝跣踹哆墩f了不少:“在外面受了委屈可一定要跟老奴說,別一個人忍著。若是校場的教頭嚴(yán)厲些,也要看他們是否恪盡職守,若不是便回來告訴老奴…”
陳悠然沒覺得煩,半點沒耐心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從前他母親也會絮叨,可每次他都沒耐心聽,后來想聽,便是也沒機會了。想到這兒,陳悠然眸色一亮。
“安嬤嬤,我聽說最近溫露都住在陳府的?!标愑迫慌d致沖沖說道:“我與容察公子是好友,后來又與陳家那位小公子扯了些關(guān)系,您說我能不能去陳府吃早膳?。侩x得也不遠(yuǎn)!”
“小主子若是有把握便去,能在外面多交些朋友也是好事。若是想回家里吃飯就讓鹿九提前通報一聲去,大主子也會給您準(zhǔn)備吃的。只是距離錦衣衛(wèi)稍遠(yuǎn)了些?!卑矉邒呗f道。
這種小把戲?qū)τ诖笕藖碚f似乎只是小打小鬧的兒女情長,誰都不會朝更深一層去想。陳悠然想著以此為借口,就能一次一次踏進(jìn)陳府的大門了。
陳悠然睡著之后驚雷才姍姍來遲,大概是有厚重的云層作為掩飾,所以雷聲傳來的時候并沒有吵醒陳悠然,這一覺一直安安穩(wěn)穩(wěn)睡到安嬤嬤前來敲門。
“小主子,昨夜下了一場大雨,不過看樣子小主子該休息得不錯,老奴看這天氣可能今天還會下雨,不如您今日干脆別去錦衣衛(wèi)了?!卑矉邒哒驹陂T口小聲說道。
陳悠然翻了個身,“嬤嬤,什么時辰了?”
“寅時?!?p> “…”
陳悠然不知道是自己沒有說清楚,或者是安嬤嬤本身就不想讓他全身心投入錦衣衛(wèi),他只知道鹿九飛速駕馬車到錦衣衛(wèi)的時候,豐文彥看起來已經(jīng)恭候多時了。
“林西公子在臨溪樓便能準(zhǔn)時準(zhǔn)點寅時出現(xiàn)在后山,可偏偏到了錦衣衛(wèi)就要遲這三刻,莫不是覺得陳將軍器重便恃寵而驕了?”豐文彥合上手里的冊子,慢慢說道。
陳悠然看人伸手揮滅石桌上的燈,急忙躬身道歉:“是林西的錯。”
整個校場空無一人,天色未亮就只能看得見一抹魚肚白,纖瘦的身影繞著校場跑了一圈又一圈,偶爾還因為地下有積水而打滑摔倒,直至天色微亮才慢慢停下來。
大概豐文彥是真的將陳悠然當(dāng)作軍營里的兵來訓(xùn)了,辰時將至,陳悠然不知道被豐文彥打趴下、踢出去多少次。二人手里依舊是修長的細(xì)竹,豐文彥的要求也十分簡單,只要陳悠然手里的竹子能碰的到豐文彥,那便是陳悠然贏了。
陳悠然自然一心想贏,可越想贏,對方的細(xì)竹抽在他身上的次數(shù)便越多,陳悠然咬牙忍著不吭聲,豐文彥又決計不給陳悠然片刻休息的時候,還一次一次在人無力時將人橫踹出去,終于,陳悠然再也爬不起來了。
躺在地上的時候陳悠然才聽到這小院子外面有些許訓(xùn)練的聲音,至于那些人是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太陽升起一大截,他也早就饑腸轆轆,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泥巴,一早上有體溫養(yǎng)著都快干了。
“今天就到這兒,林西。”豐文彥板著的臉終于溫和了些,又變成了平日里那個溫和的翩翩公子,但陳悠然完全不信,休息了半天才慢慢一個人爬起來朝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