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路遇書生
宮宴過后幾日,徐冰清都待在府中未曾出門。
對于外面的流言蜚語,她也充耳不聞。
這一日,蘇婉茹過府來探望她。
“看來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啊!”
徐冰清見到她來,便放下書,執(zhí)壺倒茶,“你怎么來了?”
“適才路過茶樓,一說書先生侃侃而談,說是寧安郡主以死來表其忠孝兩全之心,為此血灑金鑾殿。此等忠孝仁義之舉,不但給了北夷人一個狠狠的耳光,也讓東皇國朝臣顏面掃地?!?p> “是嗎?”
“眾人皆言:堂堂七尺男兒,事到臨頭竟還比不上一個女子的鏗鏘風(fēng)骨?!?p> 殊不知是徐冰清為了防止以后自己背上清譽被毀、不忠不孝的罵名,完全沒給任何人一絲喘息的機會,便快速果斷地解決此事。
“你現(xiàn)在在京城百姓眼中,可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之人??!”
徐冰清對此不以為意,拿起書卷繼續(xù)看書。
“哎呀!別看了?!碧K婉茹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書,拉起她朝外走去。
“去哪?”徐冰清無奈。
“待在家里多無聊!咱們?nèi)ワL(fēng)月樓,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出府了。再說這北夷使臣已經(jīng)離開了,你也不必再躲在府中了。今日我好不容易從家中溜出來,怎能在你府中閑坐,當(dāng)然得好好玩耍一番再回去?!?p> 徐冰清無奈,只得順從。
行至半途,馬車突然停下。
素英撩簾問車夫,“何事?”
蘇婉茹已迫不及待地撩開窗簾看向車外。
徐冰清也順著看向車外,馬車好像正停在一家醫(yī)坊門口,而車夫正扶起一位身著灰色布衣的年輕書生。
那書生身形瘦削,腿腳略顯蹣跚,手中握著一幅畫卷。
素英道:“好像是一位書生突然從醫(yī)坊里出來撞在了咱們的馬車上?!?p> 徐冰清看此情形已猜到大概,書生突然間跑出來,馬夫閃躲不及,才有了現(xiàn)在的情景。
她本想開口讓素英安排他去醫(yī)坊醫(yī)治,只是偶然間看到書生手中散開的梅花圖時,她便改了主意。
那幅梅花圖看起來栩栩如生,梅花昂首挺拔,仿佛正迎著冬雪爭春散香。
徐冰清走下馬車,“公子可有傷著?”
那書生抬頭看著她,眸中略顯驚訝,沒想到會在此遇見如此絕色的姑娘,而且看情形便可知此姑娘身份不一般。
“多謝小姐關(guān)心,在下無礙?!迸e止有禮,略顯拘謹(jǐn)。
徐冰清輕輕一笑:“我姓徐,若公子有任何不適,可到寧國侯府來找我?!?p> 書生聞言一驚,拱手行禮,“原來是郡主殿下。郡主如此坦言相告,難道就不怕小生欺詐嗎?”
“看公子言談舉止,想必也是飽讀詩書的才子。侯府的馬車沖撞了公子,本就是我的過錯,先前想以銀兩來解決此事,但看公子的作風(fēng),又怕唐突了公子,所以……”
“郡主仁善。小生姓姜,名哲瀚?!?p> “哦!姜公子?!毙毂蹇戳艘谎鬯砗螅t(yī)坊的門口站著看熱鬧的百姓和醫(yī)坊的人。
很顯然,姜哲瀚是從醫(yī)坊里出來才正好撞上自家的馬車。
而且看情形,他像是被趕出來的。
再看他的穿著,衣裳還算干凈,但已陳舊,想必已經(jīng)水洗過多次。
難道他是沒銀兩看病,所以才會被趕出來?
姜哲瀚微微點頭,欲告辭。
“不知姜公子手中之作是出自何人墨筆?”
姜哲瀚眸中一亮,“此乃家祖遺作?!闭f著展開畫卷。
徐冰清接過墨畫,細(xì)細(xì)欣賞道:“‘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畫實乃佳作?!?p> 姜哲瀚拱手行禮,“郡主慧眼。這乃家祖生平最為得意之作,若不是……”猶豫一瞬,“不瞞郡主,若不是家母病重,在下實在拿不出銀兩抓藥,也不會以此畫來作抵押。只是當(dāng)鋪掌柜嫌棄它不是名人畫作,不愿收購;醫(yī)坊嫌棄它不值錢,不肯抵押?!?p> 徐冰清心中澄明,商人重利,絲毫不把百姓貧苦放在眼中,說到底,不過都是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宵小之輩罷了。
姜哲瀚無奈嘆息。
徐冰清眼神示意素英。
素英心領(lǐng)神會,拿出身上的錢袋遞給姜哲瀚。
“這些,公子拿去抓藥吧!”徐冰清道。
姜哲瀚連忙擺手,“這可使不得。”
“看公子也是孝子,今日算是你我相識之緣。我這銀兩不是給你的,算是我贈藥于令堂,望她老人家長壽安康?!?p> 姜哲瀚彎腰行禮,“多謝郡主。即如此,此畫便贈予郡主,以抵贈藥之恩。若有機會,這些銀兩在下一定如數(shù)奉還。”
看他接過錢袋,素英心中略顯不屑,本以為是文弱知禮的書生,沒想到一見到銀兩就露出了真面目,也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就相信了他的荒謬之言?
在素英看來,什么替母抓藥,完全就是一騙子的糊弄之言。
徐冰清卷起畫軸,遞還于他,“既是家傳之物,又怎能輕易贈予他人?”
“這?怎么……”姜哲瀚本還遺憾沒保護(hù)好家祖之作,沒想到這位寧安郡主不但贈送銀兩,竟還將墨畫歸還于自己。
“公子若拿此銀兩心中有愧,可等公子日后考取功名、飛黃騰達(dá)之后,再來還我銀兩也不遲。”說完,徐冰清轉(zhuǎn)身上馬車離去。
素英斜睨他一眼,也跟著離去。
姜哲瀚愣了一瞬,忙又彎腰行禮,“多謝郡主?!笨纯词种械你y兩,又看向遠(yuǎn)去的馬車,久久不語。
馬車上。
蘇婉茹道:“你不怕他是騙子嗎?”
徐冰清輕輕一笑:“若今日我這銀兩能救他母親性命,也算是幫他全了一份孝心,為世間做了一件善事不是?況且,我也不缺這些銀子,若能幫人解決困境也是好事。再者,即使他騙了我又如何?證明他母親健在且身體安康,這樣也沒什么不好不是?”
“那倒也是。”蘇婉茹點頭。
“我倒覺得小姐太過心善,中了別人的計?!彼赜瀽灥馈?p> “是嗎?”
徐冰清倒有些不以為然,看姜哲瀚的模樣,舉止有禮,言行有度,若是學(xué)問和頭腦再好些,倒是可造之材,說不定以后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畢竟“莫欺少年窮”,凡事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
況且,僅憑一個“徐”字,就果斷肯定她就是徐冰清,看來這位姜哲瀚的頭腦也是世間少數(shù)聰明人之中的一員。
不過徐冰清幫姜哲瀚也不是因為什么梅花墨作,雖然是因為那幅圖才下的馬車。當(dāng)然,她也不是看出了姜哲瀚的與眾不同。她只是聽到了“母親”二字,才心生善意。
自古以來,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
徐冰清對母親的記憶太久遠(yuǎn)了,久遠(yuǎn)的她都快忘了母親的一顰一笑。
司空靈出身江湖,武藝高強,性格爽朗,一直以除惡揚善為己任,是名副其實的俠女。
她救助了很多人,至于都救了誰,或許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楚。而被她所救的那些人時時刻刻都感念著她的恩情,就比如風(fēng)月樓的紫羅姑娘。
后來司空靈與徐明淵成親,一起去往北境,守護(hù)北境百姓安寧。
戰(zhàn)場上,兩人并肩作戰(zhàn),不離不棄。
在徐冰清的記憶里,母親很少陪她,而父親忙于戰(zhàn)事,更是無暇他顧,所以她一直是一個人。
之后,有了弟弟浩然,她有了玩伴和多了一項照顧他人的任務(wù)。
再之后,他們姐弟倆被送回京城,徐冰清更是很少再見到母親。
直到她九歲那年,北境傳來父母戰(zhàn)死沙場的消息。
一瞬間,天翻地覆,世間再無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