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嘉和太史官王穎的堅持下,朝中給方起擬了個“忠武”的謚號。算是給這位忠君為國,功績垂于千古的老將軍一生最大的嘉獎。
之后,方家的喪事辦了七日。家中上下諸人除了哀痛外,更多的是疲憊。王公大臣來了又去,就連不太受家里待見的梁翼和許冕幾位也親自吊唁了一番。
可能只有方開陽和方搖光這姐妹倆不用多管雜務(wù),專心在靈堂陪著方起的亡魂。方起的尸骨是肯定尋不回來了,棺槨里放的是方起幾次大戰(zhàn)時穿的衣甲,還有一桿純金所制的長槍。
為了這桿槍和這場葬禮,兄弟幾個幾乎拿出了數(shù)年的家底。說來都不會有人相信,幾代將門的方家,連辦一場風(fēng)光些的喪事都差點到了舉債的地步。
方家的祖墳坐落在虞國帝王陵園的旁邊,這還是文帝時的恩典。送葬隊伍晨時出發(fā),趕在巳時之前就要讓死者入土為安。
可方起下葬的時候卻出了不小的插曲。大姐方開陽死死抱著方起的棺木,任誰勸說也不撒手,哭著喊著要和方起一并去。如此鬧了將近半個時辰。
最后還是他的龍鳳胎哥哥方旋硬拽著,把她從墓室拉了出來,讓喪事終能順利完成。
這一對龍鳳胎兄妹生的確實相像,脾氣秉性都如出一轍,自小也就最是要好。
“二哥,你攔我作甚。父親從小對你我最好,家里有什么東西都先可著咱兄妹。我不能就讓他這么孤零零的上路,你讓我隨父親去了吧?!?p> “開陽,你都年過四十了,怎么還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F(xiàn)在父親走了,你不思為父親報仇,整日就尋死覓活的有什么用?”
“我倒是想報仇,我早想上前線宰殺那些匈奴狗賊了。可是你們讓我去么?”
“給父親報仇,上陣廝殺這種事我怎么能讓你去?要去也是哥哥去。”
“報仇不許我去,陪父親也不許我去。那你到底要我如何?”
方開陽心里一陣委屈,淚珠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方旋自是不忍心看看妹妹這個樣子,心下一軟,柔聲說道:
“哥知道你性子執(zhí)拗,所以平日我事事都順著你。你不愿嫁人,我不說你。你喜歡練武,我也由著你。但給父親報仇這事,你得聽我的?!?p> “聽你的能如何,聽你的就能知道害了父親的奸賊是誰了?聽你的就能得報大仇了?”
“好,哥答應(yīng)你。你只要現(xiàn)在好好的,哥去涼州找匈奴報仇時就一定帶著你一塊去。你二嫂走了之后哥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咱倆無牽無掛的舍得一條性命。那才是死得其所,對的起父親對咱倆的好。”
方旋二十出頭時娶了并州刺史家的千金,哪想成親不到三年這位千金小姐一命嗚呼,也沒留下個一男半女。此后方旋感傷愛妻,就沒再續(xù)弦。這也是方家老母的心頭重病。
方開陽似被方旋說動了一些,也不再鬧了。跟著眾兄弟姐妹在方起墓前又大哭了一陣,才依依不舍的回府。
到了晚間一切事情都忙完,家里只剩下方母和兄弟姐妹這幾個人用晚飯。方母幾日來暈暈醒醒好幾回,身子一直不好。除了念叨方起的乳名,就是念叨讓幾個兒子趕緊把小四找回來。
幾個人唯唯諾諾的答應(yīng)著,方母哭了一陣,也沒吃幾口飯就回房去了。
母親走后,方旋方璣這倆人又當(dāng)著眾人吵了起來。
“老三,你不說你找陳留王商量怎么找四弟么。你商量哪去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你要有本事,你就自己出去把四弟尋回來。我和陳留王如何行事,用不著你多嘴。”
“我多嘴?呵,前幾日我說要找梁翼理論,你攔著不讓。是不是你說的要設(shè)法先尋四弟?”
“是我說的,那又如何。”
方旋豁然起身,一腳踢開了凳子,手指著方璣怒道:
“是你說的便好?,F(xiàn)在六七日過去了,不但四弟一點音信沒有,連北軍大軍都出了城。我一沒能找梁翼理論清楚,二沒能隨著北軍出征去手刃奸賊。你不是能運籌帷幄么,你倒是告訴我現(xiàn)在該如何行事?指明白到底去哪里給咱父親報仇。”
然而方璣卻并不看他,冷冷的回道:
“你現(xiàn)在追上北軍也來得及,沒人攔你?!?p> “好,好,好。我本來也沒指望你能辦成什么事?!?p> 他不再理會方璣,轉(zhuǎn)頭對旁邊的大哥方樞說道:
“大哥,家里就拜托你了。那梁翼到底有沒有什么禍心,大哥替我探個究竟吧。反正夏武羅那賊總歸是仇人之一,我一會就收拾行裝去涼州,與他見個高下?!?p> 方樞先前聽兩個弟弟又吵了起來,也不知道如何勸解。等聽到方旋說要自己私自上陣,這可是觸犯朝廷王法的大罪,方樞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他走。
“二弟,大哥也想提兵出征,與匈奴虜宼決個生死。可是朝中沒有旨意,咱們?yōu)閷⒌木筒荒苌米孕袆印D汶y道忘了父親的教誨么?”
“大哥,你為人就是太忠厚,太老實了。忠厚老實的都有些迂腐。你想想,那梁翼一直視咱家為大敵。父親故去就算與他沒什么干系,他也會在暗中竊喜。好不容易去了這心頭之患,他可能會讓咱兄弟重新領(lǐng)兵么?”
方樞低著頭,一臉愁容的回道:
“咱兄弟也無需領(lǐng)大軍,只要能有五百兵就足矣?!?p> 方旋一陣?yán)湫?,“呵,別說五百,他一兵一卒都不會給咱們。要想報仇就只能咱自己上陣?!?p> 說著方旋就要往門外走。方樞見狀一拍桌子,怒道:
“不行!父親一生的教導(dǎo)就是為將者必須按照軍令行事,朝中沒派咱們上陣,你就不能擅自出城!”
“父親如今都戰(zhàn)死了,這朝中滿是奸佞!你還按照什么狗屁軍令行事。朝中的軍令,你聽的,我聽不得。大哥莫再言語,我去了!”
方旋甩開一直在旁阻攔的妹婿,不再理會方樞的喝止,拉著方開陽一起大步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