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事上
那年,趙正的父親雖還健在,但因為疾病的緣故,一直纏綿于病榻,那時他因為擔(dān)憂父親,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露出一點笑意。
或許是因為知道他不開心的緣故,莫青嵐趁著趙明訣進宮看他父親的空檔,拉著他去宮中的荷花池旁邊玩耍。
那日陽光正好,莫青嵐拉著心事重重的他來到荷花池邊,或許是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莫青嵐并沒有直接安慰他,而是說道:
“如果感覺不開心,不如大聲吼出來,說不定能好一點”
趙正那時候看著她,卻沒有絲毫舉動,莫青嵐見此,干脆坐了下來,然后從荷花池某處摸出一個食盒。食盒很冰,遇到陽光還散著陣陣煙霧,莫青嵐從食盒里拿出一個堆滿碎冰的小碗,小碗里裝著各色的干果和紅色的液體。
她默默的坐在趙正的身旁陪著他,直到他開口問道:
“嵐兒妹妹,你今日來宮中就是為了找我玩嗎?今天不行,我一會還要上課呢?”
似是察覺到他的心情,莫青嵐把沒吃完的冰沙遞給他,繼而一臉獻寶似的說道:
“你嘗嘗,很好吃的”
他本來不想吃莫青嵐遞來的冰沙,可她舉得久了,一臉的堅持。無奈之下,他只好吃進了嘴里。碎碎的冰加上干果和西瓜汁的口味并不怎么美味,但無奈莫青嵐一臉好奇,他也只好咽了下去。他并沒有告訴莫青嵐這并不好吃,有些太甜了,他不喜歡吃甜的,可不知為何,他最后還是未說出口。
莫青嵐把甜膩的冰沙硬塞進他手里,他看著她脫下鞋襪,光著腳丫子在蓮花池里踩水玩。潔白的腳丫在水中像是盛開的白蓮一般,趙正嫌棄的看了一眼碗里的冰沙,猶豫著要不要倒進湖里。
不知道為什么,莫青嵐似乎很愛吃甜的東西,甜的糕點,甜的吃食,甜的水果,喜歡的所有東西都是甜甜的,有些發(fā)膩??勺詮哪羌轮?,她再也未給他送過甜的東西,也再也沒有時間跟他一起安安靜靜的呆在一起過。
莫青嵐玩了很久的水,趙正也呆了很久,就在莫青嵐準(zhǔn)備站起身時,一陣破風(fēng)聲想起,一個身著黑衣圍著黑色面罩拿著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向莫青嵐刺去。趙正見此,一把推開莫青嵐,繼而自己擋住了那人刺來的匕首。
被匕首刺中的感覺很痛,趙正知道莫青嵐一向是很怕痛的,所以他一把推開了她,繼而替她承受了那一刺。血從他的腹部溢出,他看著哭喊著來人啊的莫青嵐,露出的卻是欣慰的笑容,至少,她沒有受傷。至少,她不痛。
他緩緩的閉上了眸子,等醒來時看到的卻是莫青嵐困倦睡著的模樣。他伸手,輕撫著莫青嵐的發(fā)頂,莫青嵐卻在此刻困倦的睜開了眸子。她一臉開心的看著他,繼而一把抓住了他準(zhǔn)備縮回去的手,滿是喜悅的說道:
“阿正你終于醒了,太醫(yī)說你最近應(yīng)該醒了,我還以為他是騙我呢?沒想到你真的醒了”
趙正看著他,感受著腹部的疼痛,繼而問道: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莫青嵐小心翼翼的給他蓋好被子,繼而說道:
“已經(jīng)午時了,那日刺客下手雖重,但幸好沒有傷到要害,不然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趙正看著垂著眸子的她,卻只是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墒呛髞?,為什么會變了呢?大概是他發(fā)現(xiàn)她會為自己拼命那一刻開始,原本的守護,變成了利用。
或許,正是因為他知道不論如何莫青嵐都不會背叛自己,所以才會如此任性的算計她,利用她,欺騙她甚至奪取她擁有的東西,而她卻如同啞巴一般,把她的所有奉獻給自己,而她默默的承受著一切原本不應(yīng)該承受的東西。
但現(xiàn)在不同了,他是寒云國的王,只要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給她,不利用,不欺騙,不奪取,不算計??墒撬钕虢o的,他也知道她并不想要。
有些沉默的看著面前的奏章,趙正的神色有些復(fù)雜。莫青嵐在此刻突然驚醒,繼而匆匆向某處跑去,趙正見此,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筆跟了上去。
莫青嵐看著依舊盛開的荷花池,看著那依舊明媚的天氣,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躊躇。她想也不想的決然的跳進荷花池里,水漫過她的發(fā)頂,許久之后,趙正才看到莫青嵐從水里爬起來。
莫青嵐披著濕漉漉的衣服,筋疲力盡的從池水爬上岸,趙正伸出了手,莫青嵐看著面前的手先是一怔,繼而握住了他的手。
趙正奮力一拉,把她拉進了懷里,莫青嵐的衣衫打濕了他的袍服,他卻似沒有感受到一般說道:
“你是不是很恨我?”
莫青嵐聞言,只是垂了垂眸子,許久之后才說道:
“七歲那年,我發(fā)過誓,一定會好好保護你,這是我自愿的”
她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夢到這個夢,也數(shù)不清她多少次因為堅持不下去,因為痛苦絕望而跳進湖里,繼而在從湖中爬起。似乎只有水打濕了她的衣衫,沒過了她的發(fā)頂,似乎只有這樣,她才有勇氣堅持下去。
趙正抱了她很久,但莫青嵐知道,他的懷抱不屬于自己,也不可能屬于自己,自己在七歲那年被他救了那一刻起,就注定淪為他的棋子??桑怯秩绾??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所以,她沒發(fā)責(zé)怪趙正,也沒法責(zé)怪自己。幾年來的痛苦和絕望,在一次次落水后得到力量和勇氣,而每次她鼓起勇氣的后果,也不過是再一次受傷。
或許,當(dāng)六國統(tǒng)一以后,她的任務(wù)也就完成了吧,或許那時候自己的執(zhí)念就會消失,或許那時候自己可以放下一切離開,或許那時候自己就可以做真正的自己。畢竟,一統(tǒng)六國是趙正的最大愿望,那么這個愿望實現(xiàn)的時候,她是不是可以問心無愧的離開了呢?她是不是可以忘掉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重新開始,做一個很普通的普通人,過自己現(xiàn)在奢望的普通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