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離開金陵城了。
我并不熟悉金陵城,但是我卻很喜歡這座城。也許是因為金陵城繁華熱鬧中也可以容納著梧桐這般的古樸與厚重的歷史感,也許是因為這里有給我溫暖的道安哥哥一家人······
但是我們畢竟是過客,今天吃完午飯后就必須啟程了。按照段京墨的意思,只有分舵的舵主和幾個管事的人來送別。分舵舵主是個明白人,看懂了段京墨的意思,也沒有說太多的廢話。幾句簡單的告別之后我們就出發(fā)了。
段京墨問我要不要轉(zhuǎn)道去楊家和他們告?zhèn)€別,我搖搖頭,只說了一句:“不用,直接出城吧?!蔽也]有多做解釋。
段京墨點點頭,也沒有多問,或許他猜到我的意思了吧。
有的時候我和段京墨就是這樣,不用多說,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就會理解對方的意思。這是一起長大才培養(yǎng)出的默契吧。
當然也有猜不透對方意思的時候,大多數(shù)時候是我猜不透段京墨。感覺段京墨有的時候很好懂,有的時候又難以捉摸。
我后來想了想,可能是段京墨想讓你懂的時候,你一下子就可以懂;如果他不想讓你懂,那你怎么也不會猜透他。
出了金陵城,走了幾里,我看到不遠處的長亭前停著一輛十分簡約的馬車,旁邊有一匹黑馬正掃著尾巴,咬著地上的草。長亭上站著兩個男子,正看著我們駛向他們的馬車。
我一直掀著簾布望著長亭的方向。馬車漸漸的靠近,我終于看清了那兩個男子的臉,果然是道安哥哥和楊叔叔!
我們的馬車到了跟前停了下來,其他的人選擇在前面等我們。
我和段京墨下車走到長亭里,那輛簡約馬車上也下來了兩個女子,是楊嬸嬸和語嫣嫂嫂。
我知道他們一定會在金陵城外的長亭來送我們,就像當年我們在姑蘇城外的長亭送別他們一樣。
道安哥哥和楊叔叔不是那種很會說漂亮話的人,所以每句囑咐和告別的話都很簡單,也很樸實。但是,我很喜歡聽。
我們說好了以后有機會一定要再來金陵,而且楊叔叔一定要我們住在他家里。說不定到時候我的小侄子也出生了。我說可以帶他去我們姑蘇玩。
送君終有一別,我們回到馬車上,他們還沒有走的打算。我知道,他們要看著我們離開。
恰是日落西方,城樓被夕陽染成金黃色,又在夕陽下顯現(xiàn)出明朗的輪廓。金陵城外的兩岸梧桐依然挺拔,隨風微微搖曳,發(fā)出颯颯的聲響。我們的馬車漸行漸遠,從城樓上傳來的凄涼又悠長的號角聲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只有空氣與風摩擦的聲音還趴在我們耳邊。
接下來就要一路趕向蜀州了。路程遙遠,我百無聊賴,唯一的娛樂就是在馭座上看風景。有一次我要求騎馬,可是我馬術(shù)實在比不上他們,總是跟不上隊伍,本來整齊的馬隊被我一下子就攪成一鍋粥了。
段京墨有時候會主動陪我聊天。我覺得這一路上我們倆個說過的話把之前三年沒說過的話都補齊了。到最后,真的是不知道再聊什么了。
不說話的時候,不看風景的時候,我就會看著段京墨。其實也可以說是盯著段京墨那雙眼睛。我很想通過他的眼睛看透他的心,可是他的眼眸太深了,深不見底,又能把人吸進去。
我真的很想問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到底對我是什么感覺?他為什么要把我接回來?為什么不告訴大家我們已經(jīng)和離的事情?為什么還要大家稱呼我為夫人?為什么還要和我住在一個屋子?為什么這一路上一直關(guān)心、照顧我?······
太多想問的“為什么”了??墒俏覅s沒辦法開口。
因為我已經(jīng)被他傷過一次了。
當年的我也是滿懷希望、滿心歡喜的看著他,卻換來了一個冷漠的眼神和一句“我只是在利用你”。這一次,我沒辦法不選擇保護自己,我不敢開口,也不敢幻想。雖然我已經(jīng)在多想了,但是每次當我有這樣的想法的時候,我又會自己告訴自己“別傻了,不可能,他不可能愛你的?!?p> 真的很痛苦。
有的時候話已經(jīng)到嘴邊了,我又硬生生的咽下去了。
若是段京墨能夠主動告訴我他的想法就好了。
呵,我又在幻想了。段京墨這種步步為營的人、這么會保護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會主動將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呢?
就算他說出來,我又該不該相信呢?我又該相信哪一句呢?
就這樣,這一路上,我懷著復雜的心情與段京墨相處著。真的很累啊。好想回到孟錦表姐身邊,回到那個偏僻的小茅舍。其實那三年過得也不錯,簡單、平靜,不用想這么多,也不用猜人心。
但是一想到要離開他,我又有些不舍。我怎么這么······我都瞧不起我自己!
我看著山水漸漸的多了起來,青翠重疊的山脈向后移去,清澈平靜的河水帶著片片落花緩緩流去。
我掀開布簾,恰好看到路旁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刻著“蜀州”二字。
“進入蜀州了?!蔽遗ゎ^對段京墨說道。
段京墨“嗯”了一聲。
木若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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