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害怕得顫抖的小乞丐,溫俠隱藏在斗笠內(nèi)的眼睛不為所動,冷硬的將方才所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夜三七?!?p> 夜三七聽到后手腳冰涼,這句話語氣平靜顯然不是在問話。
但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的?
夜三七自認為目前為止言行舉止未曾出現(xiàn)過破綻。
溫俠在眶騙自己?
這是夜三七心里出現(xiàn)的第二個念頭,他認為,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很大。但為什么不攔其它人,卻偏偏為難一個不起眼的乞丐。
沒時間那么多。
夜三七的眼角被逼出一滴眼淚,道“大俠你說的什么,什么野三七,家三七的,我怎么聽不明白。我就是一個沒爹沒娘的叫花,求求你行行好放過我吧?!?p> 溫俠依然不為所動,他再次吐出三個字“風滿樓!”就在最后一個字吐出的霎那,忽聽見“嗖”的一聲破空聲,一道漆黑的箭矢直撲向溫俠的面門而去。
溫俠偏頭一閃躲過箭矢,但正因為這一分神的霎那給了夜三七喘息的機會。夜三七急忙跪著向后斜傾,整個身子都貼上了泥濘的地面上。下一刻,綠芒從眼前掃過,鼻尖微涼。
好險,倘若方才稍慢一步,恐怕已是身首異處的下場。
驚悸之間,又是一枚袖箭已在手腕翻飛間自袖中射出。
溫俠躲閃不急,迅速抽劍回擋。箭矢被竹劍挑開,夜三七身化作一道黑影沖進了茂密的竹林。
夜三七沒想到,三十六寨的人為了搜尋自己,竟愿意找上風滿樓懸賞。洛輕鴻到底是拿到了多珍貴的寶物才引得這個有五個宗師坐鎮(zhèn)的勢力下這么大的血本。
夜三七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原因,但現(xiàn)在更應該在意的是脫身之法。
三十六寨的人想要得到寶物,所以一定懸賞的不是他的命。但依照溫俠的個性,為了防止夜三七途中開溜,抓住后十有八九會把四肢都折斷。到時就算不死也廢了。
以自己如今的狀況來看,要想擺脫溫俠的追捕,唯一的可能就只有摩天崖。那里詭霧彌漫,地形復雜,確實很適合擺脫追殺,但踏那里也意味著可能永遠也走不出來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夜三七思索片刻后,心中已有了決斷。
此刻溫俠已然追了上來,手中的竹劍刺出。這一劍當真是快若疾風,夜三七只覺視野中忽有一抹綠影閃過,卻看不清這一劍究竟會揮向哪兒。
夜三七由不得多想,袖袍鼓動,十指輕彈,一柄飛刀已從衣袍內(nèi)飛射而出,如銀華瀉地一般直射向溫俠的胸腔。
飛刀追命,一手奪魂!
夜三七這奪魂手的功天雖才只練了一個月,卻已頗有些火侯,如今使將出來,出其不意之下,就算是溫俠也露出一絲意外之色。
此刻劍勢已盡,若是旁人,絕難有收劍回擋的可熊。夜三七以腿傷換得一人性命,可算是天下再劃算不過的買賣??蓽貍b出劍快收劍更快,夜三七尚未來得及瞧清那抹綠影,只聽見“當”的一聲,發(fā)射而出的飛刀已被溫俠的竹劍擋在胸口數(shù)寸之外。
夜三七不敢猶豫,借著溫俠回劍擋飛刀的空檔,人已經(jīng)奔行有三丈之遠。
這三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溫俠足尖點地,縱身一躍,與夜三七間的距離便只剩下一丈之丈。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夜三七回身一轉(zhuǎn),一道銀芒已再次飛出。
溫俠側(cè)身閃躲之際,已與夜三七再次拉開三四丈遠的距離。
如此一來,夜三七身上攜帶的九柄飛刀只剩下七柄,而今距離摩天崖尚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而溫俠想要追上夜三七,也不過幾個縱身的時間。
夜三七心知如此下去必不能逃脫溫俠的追捕,但若真要想出什么逃生的辦法,情急之下也是無可奈何。
無奈之下,只得先以飛刀暫緩溫俠奔躍的趨勢以行緩兵之效。
一刀,兩刀……
不多時,九把飛刀已盡去其八,此時夜三七離摩天更近了,甚至隱約間,他已能看到那團灰蒙蒙的詭譎而危險的霧氣。
兩者相距決不會超過十丈,但平日里短短的十丈距離此刻已化為了天塹,想要躍過卻是難于登天。
夜三七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溫俠也停了下來,兩人相距不會超過一丈。
一丈,有時很短,有時卻很長,兩人都清楚,這是生死間的一點。
夜三七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但如若繼續(xù)下去,也不過是在那幾息的時間差內(nèi)苦苦掙扎,想要脫險,得賭一把。
他望著溫俠,眼神在絕望與希望中苦苦掙扎,又隱約間浮現(xiàn)出一絲貪婪的不舍。他不想死,但生的代價卻又太大。
終于,夜三七道“風滿樓上多少錢懸賞我的人,我出雙倍,只要……”他說話的聲音很輕,有幾分的猶豫,有幾分的不舍,卻又有幾分前所未有的堅定。復雜的情感從話語中說出,“只要”之后雖未說明,但答案已顯而易見。
花錢買命!
于溫俠而言,這是筆不錯的買賣,只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就能輕松賺到更多的錢。而從目前的遭遇來看,他也相信眼前這個毫不顯眼的少年有這個財力交付起他承諾的銀兩。
思索片刻后,溫俠道“你這筆交易,倘若你在我未動身找你時便已經(jīng)提出來,我說不定就答應。但現(xiàn)在……我不想白跑一趟?!?p> 溫俠不是俠,也不是商人。他只做自己認定的事。
接下來……
夜三七的眼神中的希望盡是轉(zhuǎn)為了絕望,他不想死,但……一切不是已經(jīng)命中注定了嗎?
如若死亡已成為一種必然,那至少應該保有最后的尊嚴。
夜三七道“既然如此……動手吧?!?p> “好。”
但是溫俠的劍沒動,他取下斗笠,那雙冰冷不含一絲感情中突然被認真占據(jù)。此時的溫俠很虔誠,比皇家的祭天儀式更加的虔誠和莊重,虔誠得已經(jīng)不像是溫俠。
隨后,他的劍動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迅捷。
夜三七看得很專注,比之前都要專注,因為他知道,飛刀只有一柄,機會只有一次,他要壓榨出所有的潛力,抓住這不可能的機會。
生與死,只有一次。
劍在一點一點的逼近,夜三七的呼吸已經(jīng)停止。他看不清劍將指向何方,哪怕是一道模糊的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