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謝,我看這情況有點不妙???”
“您說的沒錯,大人。格瑪這個老家伙會不會是嗅出什么味道了?”
“多半是這樣啦。你來看,這個無名小谷的位置,選的很有門道。此地到伊克魯距離非常近,擺明就是沖著縣城來的??墒亲屑毾胂耄瑥倪@里出發(fā),無論是往西,還是往東,去往庫風城或胭脂城,同樣非常便捷,而且路程都差不多。這樣一來,就會令我們很難判斷,敵人究竟要攻擊哪里?!?p> 幾日前,庫風斥候發(fā)覺貝倫騎兵的蹤跡,一路尾隨至其藏身的小谷。李世卿和謝坦之得到消息后,立即動身來到此處,抵近觀察敵情。
謝坦之發(fā)愁道:“真沒想到,格瑪竟然如此高明。按照咱們原先的猜想,雅庫特援軍會奉命趕往玉門關(guān),配合格瑪他們,從后方突襲胡將軍率領(lǐng)的部隊??墒?,貝倫的人馬在鄯善王廷附近突然轉(zhuǎn)向,徑直朝伊克魯而來,陰差陽錯的避開了我們和胡將軍預(yù)設(shè)的伏擊圈,堪堪躲過全軍覆沒的命運?!?p> 李世卿點點頭,說:“其實這也在情理之中。格瑪心里清楚,貝倫的存在應(yīng)該瞞不住我們的眼睛,倘若他們從背后突襲,絕對無法到達類似新月灣戰(zhàn)役那樣的效果。所以,改換其他目標,算是合理的選擇。”
“嗯,幸好咱們也預(yù)料到這種情況的存在,不至于到進退失據(jù)的地步?!敝x坦之接著詢問道:“大人,現(xiàn)在該怎么辦?是否在伊克魯縣設(shè)下天羅地網(wǎng),等待貝倫上鉤?”
李世卿瞇著眼睛,一邊觀察山谷,一邊說道:“正如我剛才所說,敵人的動向非常值得玩味。目前從表面上看,突厥人最有可能就是進攻伊克魯,切斷我軍的退路。但是……”
謝坦之接口道:“但是越是如此明顯,就越是不同尋常。對吧?”
李世卿微微一笑,頷首道:“對,尤其是剛才情報司送來消息,說格瑪明確指令貝倫所部全力攻打伊克魯縣,阻截胡子他們的補給線。這愈發(fā)使我感覺,對方可能另有陰謀。”
謝坦之好奇的問:“大人這個判斷,是基于什么原因呢?抑或是為大將者的直覺?”
李世卿啞然失笑道:“沒有那么玄乎。說到底,還是位置與時機的問題。貝倫到達這里已經(jīng)好幾天了。按理說,如果格瑪真的想要占領(lǐng)伊克魯,完全沒有必要這么拖沓,更不用多此一舉的選擇小谷秘密藏身?!?p> “我好像明白了,”謝坦之反應(yīng)過來,說:“格瑪是在故布疑陣,同樣也是在觀察我軍的動向?!?p> 李世卿饒有興致的看著謝坦之,問道:“哦?說的詳細點?!?p> 謝坦之略作思索,接著說:“格瑪其實并不能確定我軍究竟是佯攻玉門關(guān),還是真的要占領(lǐng)玉門關(guān)。所以,在沒有得到準確判斷前,他不敢讓貝倫過早投入戰(zhàn)場,也不敢讓他們離開太遠。于是乎,這處藏身之地,就顯得非常重要了?!?p> 李世卿聽得很認真,不住點頭,示意謝坦之繼續(xù)講。
謝坦之道:“格瑪當初吃過情報上的虧,故而在這方面應(yīng)該極為小心才對。他命令貝倫率領(lǐng)六七萬大軍,來到這樣一個位置,并不擔心咱們有能力偷襲他們。對方全是戰(zhàn)斗力很強的機動騎兵,要打要跑都方便的很?!?p> “所以呢?”李世卿問。
“所以格瑪把貝倫放在這里,目的只有一個?!敝x坦之回答:“就是要迷惑咱們,使我方摸不清楚貝倫的大軍會攻打哪里?如果我們猜測是伊克魯縣,布下相應(yīng)的埋伏,那么他很有可能偏偏跑去別的地方,讓我們空等一場。反之亦然,咱們在別的地方嚴陣以待,他卻近水樓臺先得月,輕而易舉的攻陷伊克魯?!?p> 李世卿伸個懶腰,好整以暇道:“這就是問題所在啦。咱們目前根本來不及調(diào)動足夠的力量來防范貝倫,更無法準確預(yù)知他的進攻方向。”
謝坦之好奇的看看他,試探的問道:“大人,雖然你這么說,可是卑職怎么覺得你好像已經(jīng)成竹在胸了呢?”
“還不敢說是胸有成竹?!崩钍狼湮⑽⒁恍Γ骸暗蔷烤乖摬扇≡鯓拥拇蚍?,心中略有點數(shù)了?!?p> “愿聞其詳?!?p> 李世卿指著山谷道:“正如你剛才分析的那樣,我覺得貝倫之所以像呆頭鳥一樣在那兒蹲了幾天,是因為格瑪需要確認胡飛大軍真的悉數(shù)到達玉門關(guān)外。那樣的話,即便咱們尚擁有十余萬新軍,也很難再構(gòu)成對貝倫的潛在威脅。之后嘛……”
“之后,貝倫這六萬多人馬,就可以自由發(fā)揮了。”謝坦之接口道。
李世卿點頭道:“沒錯,自由發(fā)揮。但是格瑪這個老狐貍,仍然不放心。他上次被你和胡飛揍疼了,絕對不敢再輕敵大意。故而想玩一招聲東擊西,令我們疲于應(yīng)付?!?p> 他看著謝坦之,認真問道:“我們來做個假設(shè)吧。你覺得,在格瑪看來,我們是知道這處山谷呢?還是不知道呢?”
謝坦之想了想:“按照常理而言,格瑪當然曉得,任憑貝倫再怎么隱藏,也不會不露絲毫痕跡。那畢竟是幾萬大軍啊,絕無可能在我們的地盤上,做到神不知鬼不覺?!?p> “嗯,我也是這么認為。”李世卿同意道:“那么我們再進一步。倘若你是格瑪,并且心里清楚對方已經(jīng)盯上了貝倫,你該如何使用這支騎兵呢?”
這個問題非常考較軍事功底,謝坦之思量很久,方才回答:“如果是我的話,會有兩種選擇。一者,在伊克魯附近故弄玄虛,實則秘密將主力轉(zhuǎn)移至庫風城,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p> 李世卿笑笑:“還是直接說第二個吧。第一種方案不可能,他們深入我軍腹地,在嚴密監(jiān)視下,再搞什么秘密轉(zhuǎn)移這類把戲,就是笑話了?!?p> 謝坦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呵呵,卑職也覺得有些不太靠譜。第二個選擇,我會瞅準時機,同時多路發(fā)動攻勢。在對方斥候來不及報告的情況下,利用騎兵迅猛如風的特點,四處開花?!?p> “在哪些地方開花?重點是哪里?”
面對李世卿的追問,謝坦之不假思索的回答:“庫風、鐵石山、伊克魯、胭脂、朗科多倫、盈河,這些地方都可以進攻。至于說重點……我覺得應(yīng)該是庫風!”
“哈,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李世卿拊掌笑道:“兜來轉(zhuǎn)去,恐怕格瑪還是最惦記我的大本營?!?p> 謝坦之補充說:“尤其是伊克魯也同時被敵人襲擊的話,為保障補給線暢通,庫風城在接到消息后,勢必會發(fā)兵援救。那樣一來,守衛(wèi)庫風的兵力就會被攤薄,更加有利于貝倫偷襲得逞。”
李世卿頷首道:“大概就是你猜想的這種情況。老謝,我是這么判斷的。新擴充的第五軍和第六軍,足足有十萬多人馬駐扎在鐵石山,那里距離此處相對太遠,又需要繞過庫風城才能發(fā)動攻勢,所以格瑪和貝倫應(yīng)該不會將其納入考慮范圍?!?p> 他盤算了一下,接著道:“新攻占的東部三城,胭脂、朗科多倫與盈河,都缺乏足夠的戰(zhàn)略意義。偷襲它們,頂多起到些騷擾的作用,于大局無益。我若是格瑪,絕不會在這里浪費太多精力?!?p> 謝坦之表示同意:“庫風城和伊克魯縣才是首選。”
李世卿語氣肯定的說:“沒錯,這兩處地方是敵人真正的目標。而且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虛實結(jié)合。”
“卑職明白了。”謝坦之言道:“大人的意思是,貝倫奉格瑪之命,率軍偷偷摸摸的靠近伊克魯,給我們造成他要偷襲此處的假象,真實的目標卻是西邊的庫風。伊克魯是虛,庫風才是實。”
李世卿平靜的說:“方才的這番分析,應(yīng)該八九不離十。既然格瑪可汗打算給咱們來個多路出擊、釜底抽薪,那我李世卿就應(yīng)該還他個避虛就實、守株待兔。老謝,傳我命令!”
謝坦之拱手道:“請大人吩咐。”
“第一、命令胡飛所部,立即對正面之敵發(fā)動猛攻,務(wù)必迫使格瑪退守玉門關(guān),無法與貝倫彼此呼應(yīng)。第二、命令伊克魯守軍緊急調(diào)整防御計劃,盡快秘密疏散城中居民,做好誘敵深入、焚城困敵的準備。第三、命令依娜絲在庫風城東邊的丘陵地帶部署伏擊陣地,待收到伊克魯縣的求救消息后,火速派遣疑兵自庫風城出發(fā)增援。而驚雷第三軍的主力則留在伏擊地點,等待敵人到來?!?p> “報——稟報可汗,我軍左翼陣地被敵人突破,達尼昆將軍趕去拼死抵抗,才勉強把對方逼退,請求可汗立即派兵增援!”
其實不用士兵報告,格瑪憑自己的眼睛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方才大營左邊的寨墻,被庫風軍撞開一個寬闊的豁口,無數(shù)身穿藍色軍裝的庫風將士蜂擁而入。若不是留守后方的達尼昆反應(yīng)迅速,立即帶領(lǐng)雅庫特精銳玩兒命封堵,此時整個營區(qū)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兩天前,沉寂多日的庫風軍團,突然毫無征兆的對西域軍發(fā)動猛烈攻勢。
如果說之前那次大軍列陣,多少還有點表演性質(zhì)的話,那么這一回的攻堅戰(zhàn),則是真正展現(xiàn)了庫風軍的實力。
毫不夸張的說,負責防守的八萬西域軍,幾乎一上來就被打蒙了。
從對方出營,到列陣前進,再到發(fā)起進攻,整個過程動作流暢,反應(yīng)迅捷。而西域軍這邊慌慌張張的鳴鑼示警,隊伍都沒整好,很多防御位置還沒站上人,對方的箭雨就已經(jīng)傾斜而下。
大批庫風軍團的破陣兵,直沖到寨墻之下,如同怒濤拍岸一般,硬撼西域大營。
眼看西域戰(zhàn)士稀松,格瑪可汗也發(fā)了狠,命令全體雅庫特騎兵自側(cè)門沖出,利用戰(zhàn)馬的優(yōu)勢,橫掃對方的攻城步兵。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庫風軍團的步兵竟然兇悍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他們僅僅憑借血肉之軀,就硬生生抗住了騎兵的沖擊!
緊接著,留在后方觀戰(zhàn)的庫風鐵甲騎兵軍,呼喊著安西都護府的戰(zhàn)號,風卷殘云般的掩殺過來。
上萬雅庫特騎兵,被對方砍瓜切菜一樣,打的節(jié)節(jié)敗退。若不是他們跑的快,并且及時關(guān)閉大營側(cè)門,如狼似虎的鐵甲騎兵當時就要趁勢沖進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