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木青青微風(fēng)涼涼,在這七月末的炎熱里,能于這樣好的地方休養(yǎng)生息,委實(shí)好過前兩日都歇在無遮無蔽的地方。
一念接了小四才燒好的熱茶,端了不喝。
小四從懷中掏出一掌可握的小瓷瓶,從中到了粒小藥丸遞給一念。
一念接過吃了,依舊不喝手里的茶水,苦得眉頭擰起。
“吃藥?”帝昰緩緩踏步而來,蘇木與一侍衛(wèi)不遠(yuǎn)不近的跟在后頭。
一念聽得詢問點(diǎn)頭,眉頭皺得更緊。“我自小身子不好,這藥是我……義兄尋以珍稀藥材而精心配制?!?p> 金菡鈺自小身嬌體弱,這在東秦算是眾所周知的皇家密辛。
“怎么不喝茶?”帝昰盯著一念手中的茶盞,一念使勁咽了咽喉頭的苦澀:“熱?!?p> 在蘇木的服侍下,帝昰在一念身邊坐下,不解:“熱?”
這處可是特地挑選出來,納涼最是舒爽的位置。他方靠近便覺通身涼爽舒適,怎會(huì)熱?
帝昰接過蘇木端來的茶盞,掌心霎時(shí)冒了細(xì)汗:“嗯,是熱了些?!?p> 瞅著帝昰吃癟,一念微微一笑,心頭更樂。
天之驕子就是不知俗世困苦,出門長途跋涉的,哪有日日窩在那金窩里……不對!這家伙可是自十二歲封王建府后就長期在外游山玩水的主。
唉,我這腦子,小三果真訓(xùn)得沒錯(cuò)。
“主子,吃些蜜餞去去苦味?!毙∷哪罅祟w蜜餞就往一念嘴中送。
蜜餞,不要,吃了不更渴……遭強(qiáng)喂的一念,幽怨的看向小四,順著小四目光一轉(zhuǎn),只見方才跟著的侍衛(wèi)身形一躍,消失不見。
“主子你頭上掉了片葉子?!毙∷难硪粌A,拿了落葉。
一念聽得小四以只她可聽見的聲音說了聲“那人易了容”。
易了容跟在帝昰身邊,一念挑眉去看身邊人,啜著茶吃著蘇木遞來的柑橘瓣,姿態(tài)悠閑,神情愜意,就好似來游玩的客。
柑橘!有柑橘怎么不早說,害得她剛才忍苦忍了這許久。
一念眸含幽怨的落在蘇木手中扮開的柑橘瓣,又四下瞄了眼可置放物什的地方。
沒有,沒有,沒有!柑橘呢柑橘呢?
視線兜轉(zhuǎn)一圈,最終落回蘇木手中。一念看著蘇木將最后一瓣柑橘遞給帝昰,看著帝昰拿了最后一瓣柑橘放入嘴中,咀嚼,咽下。
“鈺兒,怎么了?”帝昰含了淡笑,看著眼含幽怨的一念。
眉頭一挑,一念咬牙切齒的吐出“沒事”兩字,心頭幽怨:不是要得了金菡鈺的心嗎?連一個(gè)柑橘都舍不得,憑什么值得人家女子傾心以待。還說什么保你平安無憂,結(jié)果連一個(gè)柑橘都舍不得,哼,皆是鬼話。
一念心中腹誹,雙手無意識(shí)的端了手中茶盞,張嘴就啜,燙了個(gè)實(shí)在,灑了身狼狽。
“主子?!毙∷捏@呼,忙掏了錦帕給一念擦拭?!吧砩峡蔂C著了?”
“沒,沒事?!币荒钌囝^一時(shí)捋不直:“就是舌頭,燙,燙的厲害?!?p> 小四語態(tài)焦急:“走,趕緊回馬車,把衣服換了?!?p> “真,真沒事?!币荒蠲捨啃∷?,整個(gè)人卻遭騰空?!暗蹠g?!?p> 小四驚:“太子殿下!”
帝昰抱了一念,徑直走向馬車:“還愣著干什么,趕緊給你家主子找身干凈衣服。蘇木,備凈水,藥?!?p> “是殿下?!碧K木腳步匆匆,小四呆愣了片刻便也快步離去。
三十丈開外的距離,有兩人將方才的一幕幕悉數(shù)攬入眼底。
立于前頭的男子,身形高大,眉眼桀驁。
立于后頭的男子,身形矮了四五寸,整個(gè)人也遠(yuǎn)不如前頭男子雄壯,面目也沒前頭男子來得深刻俊朗。尤其五官中最重要的眼睛生得含情,氣勢上便輸了前頭男子半截。
“君莫,你覺得我這好九弟,待這東秦公主可有真心?”前頭男子開了口。
后頭男子略一思索,搖頭:“不知?!?p> 時(shí)別一年,商南邊城再遭北禾軍生亂,他林君莫與帝晟在帝都待了近一載,終于得了圣命趕回商南抗敵鎮(zhèn)亂。
為了趕時(shí)間,他和帝昰特地離了大部隊(duì)行小路,沒想到竟碰上了駐地休整的南巡車架。
天時(shí)地利,就差人和了,這是機(jī)會(huì)。只需滅了帝昰,這大商唯一能與帝晟斗的,僅剩帝昊。
林君莫:“可要通知四子?改變計(jì)劃?!?p> “君莫你說,若我能真心待這東秦公主,先生可會(huì)真心幫我?”帝晟答非所問,驚得林君莫出了身冷汗。
東都城外驛站,四子刺殺東秦公主,認(rèn)出護(hù)在公主身邊的三四兩位姑娘,故此才有了帝晟于宮宴之上,求娶一女婢為妃的戲碼。
沒承想東秦公主竟直接坦言四姑娘的身份,還說四姑娘只是她義兄憂妹安危,暫借于她,護(hù)她周全。
戚海芝如何遵從一念的命令,林君莫是切身體會(huì)過的。既然她得了令保護(hù)金菡鈺……一片混戰(zhàn)中的意外,最是難以掌控。
帝晟猛然回轉(zhuǎn),朝一旁正啃食青草的馬匹走:“通知四子,伺機(jī),偷出金菡鈺。”
摸了摸馬兒的鬃***晟抓了韁繩躍上馬背。朝著西南,疾馳而去。
*
枝葉稀疏的樹下,零零散散的樹影,斑駁的投在立于樹下的兩人身上。
小四擦了擦額頭泌出的汗珠,螓首微抬的看著對立而站,垂首不語的薛禮韌。
雖說這幾日兩人同乘一架,薛禮韌卻只會(huì)跟蘇木閑聊,從沒跟自己說過一句。當(dāng)然,她也不屑于此。
只是現(xiàn)下把她單獨(dú)叫來又不說話,還挑了這么個(gè)不遮陰不蔽日的地方,著實(shí)讓人生惱。
小四一向冷淡的眼眸里難得染上怒色,“薛大人若是無事,小四還要去給太子妃拿衣服,便不在此陪薛大人曬太陽了?!?p> “不是,四姑娘?!毖ΧY韌抬頭看向小四?!拔摇?p> 一個(gè)男人磨磨唧唧的,小四皺起眉頭:“薛大人盡管之言。”
看到小四一臉不快,薛禮韌聲音不由降低:“其實(shí),也沒什么是事?!?p> “既然無事,那小四……”
“不是,就是之前在驛站,多虧四姑娘護(hù)我周全。所以,我想跟四姑娘道聲謝?!?p> 人家既是道謝,小四也不好再給臉色:“小四只是遵太子妃令,若薛大人要謝,該謝太子妃才是。”
“四姑娘所言甚是?!毖ΧY韌抱了雙拳,拳中似是裹了物什?!疤渝睦铮鹿僮栽摰乐x。四姑娘這里,我也該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