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儀剛剛所說為何事,知道了什么事?”
周父背了手站起,女兒大病后倒是懂禮數(shù)了不少。
“我和娘親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女兒以為您早就知曉了。”
周幼儀看了眼冬姨娘,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周父罕見的有些汗顏,內(nèi)宅之事不問主母,倒聽一個姨娘使喚,這說出去豈非叫人貽笑大方。
周玉文清了清嗓子,換了個人過問。
“夫人,幼儀所說為何事?”
徐氏搭了話細(xì)細(xì)講了,她做事向來公正,方才一番激動實在是覺得周玉文欺她母女二人太甚。
不待周父接話,冬姨娘倒是哭了起來。
“老爺明鑒!妾是真聽信了下人讒言,誤以為大小姐要害福兒,妾從昨天起就跪在博約院前頭,只為求得夫人和大小姐諒解,這您也是看到的。”
這回倒輪到徐氏尷尬了,她有意懲罰冬姨娘,見她自己跪著也就不多去過問,叫人關(guān)了院門任由冬姨娘跪去。
這才有了今早周父回府,見冬姨娘跪在博約院前的情景。
主母責(zé)罰妾侍,本也天經(jīng)地義。
只是跪了一天一夜著實有些重了,徐氏于人情道義上確實有些站不住腳。
周父聽了冬姨娘的話也覺得徐氏屬實有些得理不饒人了,便開口做了和事佬。
眼見冬姨娘收了眼淚,徐氏無可奈何,周幼儀開口說話了。
“父親,母親之所以這樣,完全是為了周府,為了您?!?p> 正在喝茶的周玉文愣住了。
準(zhǔn)備收兵鳴鼓的徐氏愣住了,原來梨花帶雨的冬姨娘也不哭了。
這是什么意思?為了周府,為了自己?
周父看向小女兒,周幼儀剛出生那會兒他也很是寵愛過一陣子的。
膝下就這么一個女兒,說不疼愛是不可能的。
偏徐氏一味溺愛,幼儀養(yǎng)壞了性子,他再想去糾正,女兒都十二三歲,快成大姑娘了。
因此周幼儀和他這個父親一直也就不遠(yuǎn)不近的關(guān)系,今日幼儀一番表現(xiàn)倒是顯得知書達(dá)理。
“說小一點,這是內(nèi)宅之事;說大一些,這是周府興衰之事。
父親如今在蕪地治水辛勞,全家上下都以您為靠。
母親是您明媒正娶的嫡妻,管理內(nèi)宅本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
我和福弟落水一事,若是被有心人聽去編排,若是我不記得事情細(xì)節(jié),那外人會怎么說周家。
嫡姐戕害庶弟,庶弟誣告嫡姐。
須知千里之堤毀于蟻穴,一個家的名聲就是這樣壞起來的?!?p> 周幼儀默然,她今日所言何嘗不是當(dāng)日徐家警醒。
前車之鑒,后車之師。
徐家當(dāng)時嫡庶相爭,妻妾不睦,手足相殘一事可少了?
堂叔伯為了爭一個港口的管事權(quán)斗的不可開交,外人怎么說徐家的?
“他家啊,骨肉相殘,兄弟鬩墻,不可交也!早有頹勢咯!”
周父心下震驚,女兒的話倒是讓他想到了他的前任,前蕪地知府。
可不是縱容家奴行兇于市才激起了民怨,登聞鼓直接敲到了天子腳下。
彼時他還沾沾自喜想瞌睡就來了枕頭,一下子謀到了如此富庶之地的外放。
如今自己外放將滿,巡鹽御史方來考核,可不能出這等亂子。
想到這里周玉文堅定了想法。
“冬姨娘,就依夫人所言,禁足一月。福兒十歲了,也挪了地方到前院來,免得長于婦人之手!至于府中仆奴、丫鬟就勞夫人費心了?!?p> 周玉文轉(zhuǎn)頭向一邊的徐氏。
“還有福兒也是,斐兒、卓兒能長這么好,多虧夫人教導(dǎo)?!?p> 周玉文突然文鄒鄒的作揖。
徐氏面上帶了笑,寶兒今日說的甚得她心!
見周玉文如此禮遇,徐氏也不矯情,點頭應(yīng)了是,她當(dāng)家這么些年,還是摸到了些門道的。
幼儀看去,冬姨娘一雙手死死的抓住福哥兒的胳膊。
福哥兒也不哭,眼睛里含了淚珠在打轉(zhuǎn),就是不肯流下來。
應(yīng)是怕喊出來讓自己娘親為難吧。
周幼儀感嘆,倒還是個心善的好孩子。
今日幼儀一番話倒讓周玉文深覺自己平日里小看了這個女,也有些愧疚。
兩個兒子他都是親手撫養(yǎng)長大的。子不教父之過,小女兒從前的頑劣行為也和自己教誨不多有關(guān)。
畢竟徐氏一介婦人,見識不多,詩書禮法這樣的還是要由他這個當(dāng)父親的來教。
這番下來倒留了幼儀在書房細(xì)細(xì)盤問起她學(xué)問來了。
前世徐家教女從不拘泥于女誡女則,四書五經(jīng),兵法吏治,男兒學(xué)的女兒一樣也要學(xué)。
畢竟前魏女子入仕也是有先例的。
只是建昭、正德二位皇帝仍是尊的儒家為正統(tǒng),雖講究提升女子地位,也開了科舉制度,但不許女子入仕。
前魏太后牝雞司晨一事,今上并不想再重演。
周玉文倒也不是完全迂腐文人,考校幼儀功課時,女兒有些想法他甚至頗為贊同。
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如今的世家貴女的標(biāo)準(zhǔn)仍有琴棋書畫詩書六項,同男子六藝的重要性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聽完幼儀一番話后,他反覺得教學(xué)相長,從女兒身上能接觸到一些新的想法。
周玉文撫了幼儀額發(fā),“日后要多和爹爹討論?!?p> 幼儀感受著來自這具身體血緣關(guān)系的掌溫,突然有些感慨。
也許周父不是一個好父親,但他會是一個好官員。
從書房出來幼儀便去了博約院,徐氏正領(lǐng)著一眾丫鬟核對賬本,見幼儀來了停了手里的活拿了點心茶水同女兒說話。
幼儀和徐氏說了六日后去赴襄陽郡主宴席一事。
徐氏倒是吃了一驚,她忙著照顧女兒,倒把這件事忘了。
喚了紅綃進來尋了錦衣閣的裁縫前來裁新衣,又叫紅綢去拿了一套藍(lán)寶石頭面在多寶軒融了重打一套樣式。
看徐氏忙前忙后的樣子,幼儀有些鼻酸,她已經(jīng)許久沒有體會過有人為自己操心的感覺了,忙說道不用。
徐氏正了面色,點了幼儀的鼻尖。
“我的傻女兒,若是一般的宴席也就算了,你真當(dāng)是襄陽郡主邀你們這些閨閣女兒去玩樂的?”
幼儀傻了眼,說到人情關(guān)系,徐氏比初來乍到的幼儀自然要懂得多些。
“襄陽郡主是寧國公府唯一的嫡支獨苗,可寧國公府不能給一個女兒家繼承啊。
寧國公從三房和五房的庶支里挑了個孩子養(yǎng)著呢。
可孩子太小了怕養(yǎng)不活,太大了又不見得和寧國公嫡支親近?!?p> 徐氏摟了幼儀細(xì)細(xì)說道,“娘聽說是選了五房的第三個兒子,名喚趙庭裕的,約莫著和你同歲,十二三剛過十三四罷了?!?p> 原來如此,如此這就不是一場閨閣宴會,怕是一場相看宴了。
既然在蕪地舉辦,那想必是不想同新貴結(jié)親,蕪地多詩書世家,名門清貴。
想來寧國公府也怕找個將門女或是權(quán)貴女,不好把控吧。
“在想什么呢?”徐氏捏了女兒的臉。
“娘的小棉襖一轉(zhuǎn)眼就這么大了,娘真舍不得把寶兒嫁出去咯...”
幼儀病好后,徐氏也察覺到了女兒的變化,是大姑娘了,有些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娘!”
幼儀罕見的臉紅,她雖心理上早熟,但對婚姻一事從未接觸過,在這件事上真是表現(xiàn)了小女兒的嬌羞。
“好了好了,不說了。”
徐氏知女兒嬌羞,收了話題喚了綠紜尋了妝奩冊子來。
愚人傲骨
寧國公府 大房(寧國公國公夫人)養(yǎng)子趙庭裕 二房(寧二爺)襄陽郡主趙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