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心中歡喜,臉上卻越發(fā)露出苦澀來。
“那表嫂那邊?”
“貌姿處事公正,宅心仁厚,我去說便是?!?p> 周玉文一口應(yīng)下。
秦姝仰起一張臉來,破涕為笑。
“表嫂是頂好的人,姝兒在此先謝過表哥表嫂?!?p> 周玉文心漏下一拍,姝妹還是如此讓他心動,一如年輕之時。
秦姝見狀十分滿意,心知言多必失,計劃的第一步就到這兒,福了身便告辭了周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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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公府別苑。
前院的戲唱了七八個,周幼儀尋了徐氏想要回家。
正巧碰見林婉如身邊的丫鬟紫鳶。
“周小姐,我們家小姐說家中有急事,讓我來和您說一聲,她這邊要先行回去了?!?p> 紫鳶不太敢正眼瞧她,說話顯得有些拘謹,神色確實有些著急。
周幼儀巴不得落個耳根清凈,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徐氏和周幼儀剛到周府,便有仆人稟了,說是吳州來了一位老婦人。
看見徐氏臉上的笑意,幼儀猜測這該是那位徐嬤嬤了。
進了門果然見一個精神抖擻的老婦人,頭發(fā)一絲不茍的梳了發(fā)髻,用一柄素銀篦子篦住。
看見徐氏和周幼儀進來連忙下了榻見了禮,因為是長輩的緣故,幼儀只受了半邊禮。
徐嬤嬤本來嚴肅端著的臉,見了徐氏和周幼儀便笑開了花。
徐氏見著乳母也是欣喜,主仆二人絮絮叨叨就到了用飯的時候。
徐氏讓廚房擺了菜,又過去同周玉文知會了一聲說是自己娘家來了人,今日周玉文可去冬姨娘處用膳。
徐嬤嬤冷笑了一聲,冬姨娘怎得還是這般沒規(guī)矩。
主母用膳,她一個妾室也要在徐氏跟前伺候著才是。
徐氏忙打了圓場,原是她叫周玉文去冬姨娘那邊,也不好叫周玉文沒了人伺候。
“太太還是心太好,不然怎么會沒得叫冬娥那小賤蹄子大了心思!”
徐氏訕訕的一笑,她最怕的就是徐嬤嬤這張嘴。
周幼儀不禁莞爾,徐嬤嬤還真是一個妙人兒。
忠奴她也見過,像徐嬤嬤這樣公然懟主家,主家還愿意聽她的忠奴可不多見。
徐嬤嬤見幼儀臉上好奇,也有意叫她知曉,就撿了些徐氏昔年的往事說了。
徐氏剛嫁進周府那會兒,心性很是天真浪漫。
一來夫君也算相敬如賓,二來周府人口簡單,三來婆婆只是相公的繼母,平常點個卯請個安便可。
要說徐老太太也是極會為徐氏打算的,選了這樣一門好親事,徐氏在周府也算過了些安靜日子。
用徐嬤嬤的話說,徐氏就是個有福的。
成婚不到三年,又先后有了兩個兒子,一舉坐穩(wěn)了侯府二太太的位子。
人日子過的一舒坦,就容易居安不思危。
周玉文一直對妻妾之事不算十分上心,一心只想鉆研官場,因此后院一直就只有徐氏和兩個通房。
冬娥本是徐氏采買回來的丫頭。
選丫鬟之時,徐嬤嬤便私下提點徐氏,莫要選冬娥這等姿色姣好,看著便不太安分的丫鬟。
徐氏覺得自己地位穩(wěn)固,夫君又相親相愛的,加上冬娥能說會道,便做主選了冬娥。
徐嬤嬤見狀也不好違背主母意思,只私下里把冬娥看的死死的。
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兩年,徐嬤嬤見冬娥手腳勤快,又慣會嘴甜叫人的,便也放下了松懈。
沒成想這一松懈,就出了事。
冬娥還是爬上了周玉文的床。
那夜是臘月里一天,周玉文本是和同僚應(yīng)酬微醺,要回主院休息。
冬娥主動迎了上來,不知怎地,二人跌入雪地,濕了衣裳。
冬娥忙扶了周玉文去了書房換了衣裳,換衣裳期間二人干柴烈火,一發(fā)不可收拾。
等徐氏知曉此事后生米已經(jīng)煮成熟飯,只覺天昏地暗。
被最信任的丫鬟和最親愛的丈夫同時背叛,徐氏便不管不顧的叫嚷開了。
夫妻二人矛盾鬧到明面上也是頭一回,整個侯府都知曉了。
老夫人于是出來調(diào)節(jié),但調(diào)節(jié)的結(jié)果是更讓徐氏傷心的。
周老太太做主抬了冬娥為姨娘,又抬了一個年紀稍長些的通房叫秀蓮的為姨娘。
這下后院里多了兩個姨娘,徐氏是沒病也被氣出病了,當(dāng)下就病倒了。
當(dāng)夜里就見了紅。
沒錯,徐氏已然有了兩個月身孕,只是身邊人疏漏了,自己也沒察覺到。
孩子終究還是沒保住,徐氏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還是徐嬤嬤出來主持了大局,先是以雷霆手段壓著兩位姨娘,侍寵后喝避子湯。
冬姨娘不肯,便告到周玉文面前去。
待周玉文找上門來,徐嬤嬤只有一句話。
如果能把太太流掉的孩子拿回來,就讓兩位姨娘停了避子湯。
周玉文被徐嬤嬤懟的是又羞又騷,本來睡了妻子身邊的丫鬟也沒什么。
只是徐氏已經(jīng)為他生育兩個兒子,這會兒又流掉了一個,他也深覺愧對妻子,便默許了徐嬤嬤的做法。
徐嬤嬤把周玉文的話,和冬姨娘的求情告訴徐氏,當(dāng)著徐氏的面冷冷一笑。
我的好太太,你可莫要再心軟了!
主仆二人是一頓抱頭痛哭。
徐氏聽了徐嬤嬤話,也不再每日里掉眼淚,只一碗一碗避子湯的賜給那邊。
加上自己還有兩個兒子,侯府沒人能動搖她的位置,身體也漸漸好起來了。
直到再幾年有了幼儀,才停了兩位姨娘的避子湯。
周幼儀聽完后目瞪口呆。
若無徐嬤嬤,恐怕自己和兩位哥哥能不能長這么大都不知道呢!
徐嬤嬤讓兩位姨娘服用了避子湯,充分保證了前頭兩個孩子的成長。
就算再有姨娘生出兒子,那徐氏的兩個兒子早已成年,建功立業(yè)。
這時還管周玉文底下有幾個庶子,徐氏的兒子都是周玉文最大的依靠和指望。
周幼儀用敬佩的眼光看向徐嬤嬤,果然是高手在民間。
徐嬤嬤如此為主家著想,難怪徐氏這般信任徐嬤嬤一家。
徐嬤嬤收到周幼儀敬佩的目光,和藹的看向她。
“寶姐兒只管放心,嬤嬤定給你調(diào)教幾個可靠的丫頭?!?p> 幼儀聽懂了徐嬤嬤的言外之意,日后待自己嫁人,陪嫁中決不會有冬娥這樣背主爬床的丫頭出現(xiàn)。
說起自己識人不清之事,徐氏也是有些臉紅。
自從外放來到蕪地后,她管家也越發(fā)松散,險些害了寶兒性命和名聲。
如若不是女兒提起,她還想不到請徐嬤嬤回來一事。
徐嬤嬤臉色一正,就算徐氏不請她回來,她近些天也必走這一趟了。
徐氏不明就里,連忙詢問徐嬤嬤。
“老夫人病倒了!”
徐嬤嬤幽幽的吐出一句話。
徐嬤嬤所說的老夫人自然不是侯府的老太太,而是徐氏的母親,也就是幼儀的外祖母,徐老太太。
“娘怎么會病倒了,娘身體一向康健,這是怎么回事?”
徐氏連忙問道。
“太太莫急,老奴能來蕪地,就說明老太太病情不重,不然老奴此刻定是守在老夫人身邊了。”
徐嬤嬤安慰徐氏。
“老奴也是聽老家的人過來吳州這邊說的,老太太既然沒有告訴太太,那就是不想讓您擔(dān)心?!?p> “那怎么行,正好幼儀今年還未回湖州看過老太太,我同老爺商議一番,明日就回湖州?!?p> 徐氏是徐老太太的幼女,閨閣之中多有寵愛。
聽了徐嬤嬤的話,徐氏哪里還坐得住,喊過紅綢紅綾就要連夜收拾東西。
還是徐嬤嬤攔住了徐氏,說明日一早再清點,徐氏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