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晚上做東的人是李成梁。
王守業(yè)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耐不住好奇,打算去見一見這位毀譽參半的名將。
話說……
李成梁登場了,野豬皮還會遠么?
想到野豬皮,王守業(yè)這半吊子歷史愛好者,就忍不住開始憂國憂民起來——然而事實上,此時的努爾哈赤才不過兩歲半而已。
期間,雖然有書吏送來了炭筆,可王守業(yè)試了幾次,卻始終無法定下心來,也只好暫且作罷。
眼見離著酉時【17:00】已經(jīng)不遠了,王守業(yè)簡單換好了便裝,就準備同麻貴一起前去赴宴。
誰知這時周吳晟卻忽然尋了過來,說是張國彥得了鹿鳴宴的帖子,又吵著要去拜會房師、坐師。
雖然救治嚴夫人的計劃,已經(jīng)徹底宣告失敗了,但周吳晟乃至于白常啟,卻并未因此放棄張國彥。
因為就算只有十幾分之一,甚至更低的幾率,這畢竟也是近乎起死回生的能力。
只要能在某些關鍵時刻生效,必然能換來豐厚的回報。
故此近幾日里,張國彥一直被拘束在山海監(jiān)里,就連十九那天秋闈放榜,他榜上有名高中舉人,都是由山海監(jiān)書吏代領的喜報。
這事兒王守業(yè)一直沒怎么參合,反正就算換來好處,多半也輪不到他這個守備身上。
比起這些,他反而更關心張國彥的能力,究竟是如何而來,自己又能不能設法重現(xiàn)這一過程。
原本周吳晟也樂得如此,整日守著張國彥對西跨院不聞不問,大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但打從中舉之后,張國彥就一直鬧著要外出,今兒又來了鹿鳴宴的請?zhí)?,更是得了大義的名頭。
周吳晟實在有些彈壓不住,只得硬著頭皮來尋王守業(yè)求助。
“他要去就去唄?!?p> 王守業(yè)聽完他的說辭,不由得詫異道:“要是怕他跑了,大不了派兩個人跟著去就——就一文弱書生,難道還能插翅膀飛了不成?”
周吳晟無奈的苦笑道:“王守備有所不知,近來城中多有謠言,將那張熙載說成是渡過劫難的仙人,非但有起死回生的法術,還學有長生不老之道。”
“莫說是無知百姓,就連城中貴胄也多有聽信謠言的——咱們放人容易,再想把人‘請’回來,只怕就難了。”
竟然還有這種謠言?
不過仔細想想,這謠言倒也不是全無邏輯。
當初周吳晟急于求證,大張旗鼓的找了十幾個垂危病患,幾乎鬧得是人盡皆知。
似王守業(yè)這般當事人,自然曉得張國彥的能力,與那晚的僧道渡劫無關。
但旁人不知就里,卻多半會將其混為一談,覺得張國彥就是在渡劫之后,才悟出了讓人起死回生的法門。
雖說當晚大多數(shù)嘗試,其實都以失敗告終,但誰又會在乎奇跡背后的細枝末節(jié)?
而且就算真有人質(zhì)疑這些失敗,也能用剛剛渡劫,對法術尚不熟悉來搪塞。
所以這謠言越傳越廣,并由此將其視為渡劫真仙,也就不足為奇了。
理順了這事兒的邏輯,王守業(yè)也大致明白周吳晟來找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了——左右不過是想讓自己唱白臉,要么阻攔張國彥外出,要么加派人手盯牢他。
這其實也是時下武人,在文官眼里最主要的用途之一。
但王守業(yè)可沒有當反面配角的自覺,當下裝傻充愣的反問道:“那周經(jīng)歷的意思是,不讓他去參加鹿鳴宴,拜會房師、坐師?”
“這……”
周吳晟皺著眉直搖頭:“怕是有些不合人情,一旦有人拿這事兒做文章,多少也是個麻煩?!?p> “讓就讓他去嘛。”
王守業(yè)兩手一攤:“你們文人的事兒,我也弄不太清楚——要么你去尋監(jiān)正大人,或者張主事拿個主意?!?p> 周吳晟之前雖屢屢吃癟,可歸根到底也不是個蠢人,見王守業(yè)這一推六二五的,就知道他不愿意攙和這事。
可王守業(yè)若不肯幫忙,這事兒他又能推給誰呢?
略一猶豫,干脆又拱手道:“那就有勞王守備,和我一起去向監(jiān)正大人稟明此事——畢竟此事也是上面,一并鋪排給你我的?!?p> 這明顯是想借白常啟壓人!
但王守業(yè)還真不怕這個。
當下毫不猶豫的應了,把斷斷續(xù)續(xù)臨摹的狂草收好,就和周吳晟一起趕奔正北堂屋。
臨近散衙,白常啟卻還在忙碌的批閱著公文,即便看到王守業(yè)和周吳晟進來,也并沒有停下手里的公務,而是頭也不抬的示意二人道明來意。
雖說聲名狼藉,但從他出掌山海監(jiān)以來,卻稱得上是兢兢業(yè)業(yè)廢寢忘食——也或許他這么努著勁兒,就是想要洗脫弄臣小丑的罵名吧。
這種時候,慣例是由文官先開口稟報。
而周吳晟在簡單說明情況之后,悄悄斜了王守業(yè)一眼,又補了句:“若是放他出去,怕是要好生安排布置一番才成?!?p> 說白了,還是想把‘外勤’甩給王守業(yè)。
白常啟聽罷這番話,卻并沒有任何反應,直到批閱完手里的公文,這才抬起頭來,不咸不淡的回了句:“知道了,這事也不急于一時,等明天晨議的時候再作計較吧。”
這就完了?
按一般官場常例,不是應該順水推舟,交由莽夫們?nèi)コ袚L險嗎?
就算這王守業(yè)有些不凡之處,做上司的總也不該如此偏袒一個武人吧?
周吳晟心下頗為不甘,正猶豫著要不要再說些什么,白常啟又點名道:“王守備留一下?!?p> 言外之意,卻是讓周吳晟回避。
周吳晟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被憋了會去,只得悻悻的告辭離去。
“坐吧?!?p> 單只王守業(yè)一人,這待遇立刻就上去了。
等王守業(yè)落座之后,白常啟才笑著問:“方才那事兒,你怎么看?”
“周經(jīng)歷的路子怕是走歪了。”
王守業(yè)搖頭,半點不留情面的道:“似他那樣連騙帶哄的,或許一時能拿捏的住,但真要想長久留住張國彥,還是得來點兒實際的,否則非但對咱們山海監(jiān)無益,反而平白惹來仇怨?!?p> “那你覺得該如才能長久,不妨說來聽聽?!?p> 王守業(yè)繼續(xù)道:“張國彥眼下最在意的,不外乎是科舉前程,我之前曾問過他,他是有意要一鼓作氣,參加明年春闈的——這時候攔著他去拜會師長、增廣見聞,無異于斷他的前程?!?p> “依著卑職,倒不如把話說開了,助他全力備考明年春闈,屆時再名正言順的將其納入山海監(jiān)為官,而不是當個階下囚一般拘束著?!?p> 王守業(yè)將心中所想吐露之后,白常啟依舊不置可否,卻反而從書案上翻出幾頁公文,用食指敲擊著桌面,一目十行的掃了個大概。
等看完之后,他才又開口道:“你這派人去滄州府,追查鬼指病源頭的建議。本官反復看了幾遍,卻實在拿不定主意?!?p> 王守業(yè)一拱手:“其實卑職也心存顧慮,畢竟若不慎出了差池,怕轉眼就是一場大禍!”
“是啊?!?p> 白常啟點了點頭,卻又自顧自的往回找補:“但若能借此弄清楚,張國彥究竟是特例,還是有跡可循,對朝廷、對圣上、對咱們山海監(jiān)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這就是王守業(yè)的底氣所在。
那周吳晟一門心思想著攏住張國彥,他卻早就開始探究此事背后的根源,甚至設想批量制造‘張國彥’的可能性。
這份遠見卓識,加上他‘異人’的身份,白常啟要還拿他當個普通背鍋俠用,那才真是有眼無珠呢。
卻說白常啟說完之后,又屈指在桌上戳點著,顯然心下也是拿不定主意。
足足過了許久,他這才道:“明早也拿來議一議吧?!?p> 【要不是被封了書,最近還真不適合開新書,先是老丈人重病,老婆要去輪班看守,這剛送走老丈人沒多久,舅家的表妹又開始籌備婚禮了。
對于我這種成天宅在家里的人來說,攙和紅白事兒真的很麻爪兒。
呃,嘮叨這么多,其實就是想說,今兒冇了,明天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