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皆為利往

　　老爺爺親自將陸甜心領進工作坊。心情頗為復雜的向陸甜心講述喜眠和自己的遭遇。

　　老爺爺姓李，單名一個德字。是喜眠的第三任廠長。

　　喜眠這家工廠存在近50年，從早年的手工彈棉花，繡被面，到后來的車間化，喜眠曾經(jīng)有過輝煌的時候。八九十年代的喜眠，是江城的重點民營企業(yè)，當時江城人家嫁女兒，能訂到喜眠的喜被，床品，是一種排面。

　　早年的民營企業(yè)都比較講究傳承，李家?guī)状鷨蝹?，到李德的師傅接任廠長的時候，師傅只生了一個女兒，師傅從幾個徒弟中挑了忠厚老實的李德做上門女婿，并將喜眠的重擔交給他。

　　一開始，李德經(jīng)營不錯，品牌革新，從老傳統(tǒng)的婚慶用品聞名轉到以普通家紡產品為重，線下開了許多門店。但隨著改革開放，各類制造業(yè)日益繁榮，家紡品牌如雨后春筍，市場競爭日益激烈，低價格比高質量更容易成為民眾首選。

　　尤其，喜眠內部出現(xiàn)矛盾。師傅過世后，早年師傅帶出來的一些旁系親戚徒弟集結壓迫他這個上門女婿，對公司的分紅，品牌概念，市場營銷方向，甚至原料采購都指手畫腳。

　　李德不是集權的人，現(xiàn)在經(jīng)濟發(fā)展到如今，老式一言堂早就不適合時代，而且，他深知自己贅婿的特殊身份，總歸不能讓所有人信服。他做過退讓，但貪婪的人是不可能滿足的，人家想要的是整個工廠，而不是多一點利益。

　　如此膠著了幾年，李德痛定思痛，決定進行企業(yè)改革。請專門的機構對公司進行重組。然而，突然的變故讓他措手不及。妻子罹患癌癥，而他自己又恰好出了一場車禍，一躺就是大半年。

　　師傅的幾位表親戚聯(lián)合核心技術成員借機集體出走，另起爐灶，成立了如今定位輕奢在年輕人中稍有口碑的好綿。因為李德車禍臥病在床，公司的眾多業(yè)務無法及時聯(lián)系，大部分的客戶資源都被帶走，還利用原來的渠道，截走了喜眠的許多原料供應。自此，喜眠一落千丈。

　　李德當然不愿意師傅上下幾代人的心血毀在自己手中，帶著喜眠掙扎了十余年，最終仍舊逃不脫破產的命運。

　　五十年風雨飄搖，陳年舊事和著心酸苦楚從李德口中娓娓道來。老先生渾濁的雙眼中透著晶瑩的淚光。

　　他甚至到現(xiàn)在都想不通，是什么將人的內心污染，烏漆墨黑，以致忘恩負義，奪人財產，甚至要害人性命。

　　“老伴兒總是勸我斷離舍，家里孩子也說放寬心，可我總是心不甘。小姑娘啊，我也不知道該對你抱有幾分信任，但如今這個局面，我也確實無能為力。如果你看得上，就全部拿走，我對下員工工資，只要能付完這個月的工資，我一分不賺?！苯疬呇坨R下，老先生的眼睛里閃著光，是他最后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