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生同一個寢,死同一個槨
聽到這話錢中杰掙扎得更厲害,雙手在虛空中胡亂抓著,嘴里仍在不住呼救,只是咽喉中滿是鮮血,旁人已經(jīng)聽不到他說的什么。青衣男子突然反身一劍直入錢中杰頭顱,錢中杰頓時氣絕,隨后那人又捏了個指訣,一張黃符突然出現(xiàn)在指尖,口中又喃喃自語,右手一指,黃符脫手而出貼在了錢中杰身上。頓時,錢中杰渾身冒出一團(tuán)烈火,片刻后,剛剛還無比威風(fēng)的錢塘縣縣尉已經(jīng)化作了一團(tuán)焦炭,火焰漸漸熄滅,一股烤肉味彌漫在四周,許多人見狀再也忍不住埋頭吐了起來,一旁的許宣看著也是心生寒意。
這時,其中一個青衣人走到船艙前喊道:“可是臨安府通判盧遠(yuǎn)聲盧大人當(dāng)面?太一宮人求見。”
盧遠(yuǎn)聲分開周圍保護(hù)自己的衙役,走出船艙,說道:“本官在此,不知二位是太一宮哪位同僚?”
青衣人拱手行了一禮,說道:“我乃太一宮五等道士,張順,旁邊的是我?guī)熜?,張廣,路過此地見有妖物作祟,聽岸上百姓說盧大人也在船上,便出手相助。”
太一宮的存在雖然隱秘,但在他這個位置已經(jīng)知道許多辛密,太一宮五等道士雖然只是正七品,官階比自己這個從五品的通判低許多,但太一宮的人大多都是是修仙之輩,不同凡俗之流,所以盧遠(yuǎn)聲也不拿架子,拱手道謝:“多謝兩位同僚援手,只是錢縣尉忠心為民,下場未免太凄慘了?!?p> 一旁的張廣冷笑道:“盧大人的意思是我和我?guī)煹艹鍪痔^狠辣了?”
盧遠(yuǎn)聲忙擺手道:“張大人誤會了,只是錢大人乃是為了護(hù)衛(wèi)我等才被那妖物傷成這樣,心下有些傷感罷了?!?p> 張順呵呵笑道:“盧大人莫要誤會,被行尸咬到的人已然中了尸毒,若是傷勢不重,我們師兄弟還能解救,只是錢大人的傷勢實(shí)在太重,若不當(dāng)機(jī)立斷,只怕只需片刻功夫便會變成另外一個行尸,那時悔之晚矣?!?p> 盧遠(yuǎn)聲聞言心中雖然仍舊不滿,也不想和太一宮的人再起沖突,只是拱手再謝。張順又檢查了地上躺著的衙役,傷勢重的,都一刀結(jié)果了再一把火燒掉,遇到傷勢輕的,就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藥丸丟他們服下,頓時船上宛如人間煉獄,一些官眷見此情形已經(jīng)是嚇昏過去。
船頂上的許宣默默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眼前這些衙役說起來都是自己姐夫李公甫的同事,前幾分鐘還生龍活虎,如今卻大半命歸黃泉。只是如今自己修為尚淺,就算出手也救不得這些人性命,只能將躍躍欲試的想法壓了下去。
“大人,求您放了我娘子吧,她只是生病了,不是妖物,不是妖物啊!”中年男子見兩名自稱太一宮道士的人出手狠辣,強(qiáng)忍右手?jǐn)啾壑矗蛐械箯堩樏媲?,咚咚咚地磕起頭來。
張順冷冷的看了一眼爬到自己面前的男子,說道:“瞧你氣息混濁,并不像有修行的人,怎么養(yǎng)了一只行尸?”
男子抬起頭,額頭已經(jīng)是一片青紫,答道:“回大人話,自草民娘子病后,我四處帶著她尋醫(yī)問藥,找遍了方圓數(shù)百里的神醫(yī),但他們都束手無策,一日草民從錢塘縣慶余堂回去,遇到一位女子,她告訴我她能讓我家娘子好起來,只是要取走娘子體內(nèi)的一樣?xùn)|西。那時草民已是心灰意冷,乍聞此言當(dāng)真如仙樂倫音,連忙求她為我娘子治病,她告訴草民,只要答應(yīng)她的要求,她便能讓我娘子身體恢復(fù)如初,并且永葆青春,只是卻再不能如正常人一般與我交流?!?p> “所以你便答應(yīng)了?”張順問道。
男子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說道:“我娘子久病多日,已經(jīng)命懸一線,那女子便如同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救命稻草,草民又如何能拒絕?在那人的施法下,婉兒她病情一日好過一日,只是依舊不能說話,之后那名女子走之前又給了我一本秘籍,讓草民依法而為,便能使婉兒如常人無異?!?p> “哼,不過是尋常的養(yǎng)尸術(shù)罷了,可憐你肉體凡胎,竟把你娘子魂魄拱手送人,換來這么一具行尸走肉!”一直冷眼旁觀的張廣突然說道。
“我娘子的魂魄?大人,您是送那人取走的是婉兒的魂魄?”男子聞言一愣,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瞧著張廣。
張廣搖搖頭,說道:“人生來便有三魂七魄,魂善而魄惡,魂靈而魄愚,如今你娘子體內(nèi)魂散魄滯,不過移尸走影的行尸罷了,那人取走的八成便是你娘子體內(nèi)的魂,如今你娘子與僵尸不同的只是肉身不變,容顏不改罷了?!?p> 男子聞言失聲痛哭,雖然他心中早已隱隱有了些猜測,但每每想到此處都會安慰自己,如今被張廣戳破了心中幻想,不禁悲從中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張順兄弟對視一眼,張廣道:“如今你既已知詳情,尊夫人的遺體我們是要帶走的,行尸若是吸納了足夠的天地靈氣、生靈精血,必將危害一方,不可小覷?!?p> 男子聞言忽地從地上爬起,不顧右手疼痛側(cè)身擋在女子面前,大聲喊道:“不管婉兒變成了什么,她都是我娘子,你們不能帶走她,誰也不能!你們走,都走,我要帶婉兒回家!”
說完,轉(zhuǎn)身一把抱住定住不動的女子,哭道:“婉兒,都怪我,都怪我無能,你生時護(hù)不了你周全,死了還要讓你受此罪過,早知如此,當(dāng)日我便陪你一起死了便是,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今日若不是我突然想帶你出來看花魁大比,讓人揭去額頭的黃符,你也不會落得現(xiàn)在這個下場啊,婉兒,都是我的錯??!”
張順嘆了一聲,說道:“何必如此,如今她不過是一副酷似尊夫人的一具皮囊而已,行尸走肉,強(qiáng)留住又有何用?”
男子雙目通紅,回頭看了張順一眼,一字一頓的說道:“便是如此,我也心甘情愿,我與婉兒生同寢,死亦要同??!只求你們放我們夫妻離開,日后我們自會避世不出,絕不會害人性命,百年之后,我便一把火燒了一切,隨婉兒共赴黃泉,求大人成全!”說完,男子又“咚咚咚”磕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