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方秀一早早就起來了,她親自到廚房給一家人做了早飯,以此來表達(dá)她的態(tài)度。
當(dāng)思遠(yuǎn)看到早飯是小籠包后,立刻雙眼放光。自從母親成了夫人后,他們有專門的廚娘了,每一頓飯都是非常豐富和精致的,哪里會像今日,主食就是小籠包,然后配兩樣小菜,再加一個粥。他雖然喜歡母親做的飯,但也知道,母親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為他們做好一日三餐了,只是偶爾的下廚也估計會為難一眾下人。
“娘……”思遠(yuǎn)喊得有點(diǎn)猶豫,但方秀一聽懂了。
“快吃吧,我這大半年很少做飯了,都不知道手藝還在不在。你平常學(xué)習(xí)那么辛苦,每天一定要多吃點(diǎn)。我做的比較簡單,但廚房她們做得品種多,營養(yǎng)也豐富,更適合你們。如果你哪天想吃娘做的什么,就說,娘平日里也沒什么事,做一頓飯的工夫還是有的?!狈叫阋槐M量說得平平淡淡,但聲音已經(jīng)忍不住開始有點(diǎn)顫抖,雙眼也開始迷蒙,這么小的孩子,每天就要那么辛苦,再過幾年就要去從軍,怎么也是心里不舒服。
“娘?!”飛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乖啊,我只是有感而發(fā),沒什么事?!狈叫阋徊敛裂劢牵帮w羽,你可能不知道,你哥哥要去從軍打仗?!?p> 飛羽“噗嗤”一聲,“嗨,我當(dāng)是什么事呢?我早知道了!”
“什么?你也知道?敢情就瞞著我一個人!”方秀一真的生氣了。
“娘,娘,別生氣,我沒有告訴飛羽,是她自個兒猜出來的?!彼歼h(yuǎn)一看,慌了,趕忙解釋道。
“娘,我們是雙生兄妹,心有靈犀的!”飛羽避重就輕地回答道,其實(shí)思遠(yuǎn)的想法,她非常清楚,因?yàn)樗彩沁@么打算的。
“好啊,合著就我一個遲鈍的人!”方秀一心有不甘,一家四口,就她最笨。
“好了,快吃吧,早飯都涼了?!焙螒寻渤鰜泶驁A場。
“吃,就知道吃!既然這樣,你們就把這些全都吃完,否則我跟你們沒完!”方秀一做著最后的掙扎。
今天,何懷安下朝比較早,可能是他算好時間讓半夏去接人,所以何懷安和陸義北三人基本是前后腳到府里。
事情比較特殊,一家人也就沒分什么內(nèi)院外院的,全都迎接到主院來。
云娘穿了一件淡紫色長裙,外面披了一件白色及膝披風(fēng),腰間是綠玉佩環(huán),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得柔弱,神情也是比較緊張,雙手緊緊攥著披風(fēng)的衣角。
“云娘,你來了!”方秀一熱情地迎上去,挽住云娘的胳膊。
“秀一?!痹颇镙p聲地喚了一聲。
方秀一剛要把云娘帶到何懷安身邊,飛羽身邊的妞妞罕見地“汪汪”叫了幾聲。云娘臉色大變。
“不要害怕,云娘,妞妞不咬人,她是歡迎你呢!”方秀一趕緊給飛羽使個眼色,把這不識眼色的狗拉到一邊去。
但是,云娘睜大了眼睛,盯著妞妞看。雙唇蠕動著,似乎想要說什么,而雙腳卻沒有躲避的意思,而是不由自主地走近妞妞。
妞妞似乎知道自己做錯了,乖乖地臥在飛羽的腳邊,不敢亂動。
云娘不顧別人的目光,低下身子,摸著妞妞的頭,“花花!”
“云娘,她叫妞妞,不是花花?!狈叫阋豢吹皆颇锖芟矚g妞妞。
何懷安和陸義北寒暄后就一直站在一邊沒說話,看到此景后,說了一句:“花花在姐姐不見后一個月就生病走了。”
其他人聽著很奇怪,不知道說什么,但云娘似乎聽懂了,她看了一眼何懷安,流著淚摟著妞妞,就開始哭起來。
“哎,這是怎么回事?”方秀一問何懷安。
何懷安深深看了一眼云娘,“我們小時候養(yǎng)了一條狗,叫‘花花’,長得跟妞妞壯壯差不多?!?p> 方秀一心里終于定了下來,雖然之前也是百分之六七十認(rèn)為云娘就是何懷安的姐姐,但總也不敢確定,現(xiàn)在終于能確定了,她的心也能落下來了。
“云娘,別哭了,回頭,我給你也弄一只回來。”陸義北聽聞,也來安慰云娘。
云娘站起來,擦擦眼睛,難為情地對著方秀一笑了笑,她能說的勝過想說的,不如不說話。
“這樣就好了。云娘,來,這是我家大人,何懷安,你們肯定有話說,我們就在外面等著吧?!?p> 云娘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何懷安進(jìn)了內(nèi)院的書房。方秀一等人坐在外面等。本來她是想,和云娘好好說說過去,看她還能記得多少,但后來她發(fā)現(xiàn),云娘從來都不問自己父母和弟弟的事情,過去的事情更不提。這樣的反應(yīng)是不合常理的。只能說明她對方秀一和陸義北還是有所顧忌的,或是有所保留的。說穿了,這也是她下意識的一種自我保護(hù),無所謂對錯,只是不知道她想起了多少過去的事情。
陸義北剛開始的時候有點(diǎn)緊張,似乎在擔(dān)心云娘。
“陸員外,你放心,大人又不是壞人?!?p> “我知道,只是擔(dān)心云娘承受不了?!?p> “且放心吧。你先喝杯茶?!狈叫阋徽泻暨^陸義北,又問陸雁明,“陸小姐昨晚休息得怎么樣?以前來過京師嗎?”
“這里感覺更舒服一些,沒有那么潮濕。我這是第一次來京師?!?p> “這是我的一雙兒女,何思遠(yuǎn),何飛羽。以后有時間,就常過來玩?!彪m然現(xiàn)在講究男女界限嚴(yán)格,但因?yàn)樵颇锏年P(guān)系,倒也沒必要那么講究,而且,父母和丫鬟婆子都在身邊。
“見過郡君和公子!”陸雁明沒忘記禮節(jié)。
“陸小姐!”思遠(yuǎn)的回應(yīng)很簡單,既不冷漠,也不熱情。
“呵呵,不用叫我郡君,那都是給外人聽的。你比我大兩歲,我就叫你一聲明姐姐,你叫我飛羽就好了?!憋w羽也知道其中的關(guān)系。
“那我就托大當(dāng)一回姐姐了,飛羽妹妹好?!标懷忝鲝纳迫缌鳌?p> “明姐姐。”飛羽可能知道氣氛的嚴(yán)肅性,就拉著陸雁明閑聊,“不知明姐姐平日里喜歡做什么。”
“我平日就是做做女紅,偶爾看兩頁書?!?p> “那我們可以一起繡個什么東西,我娘總說我的手藝不敢見人,你多指點(diǎn)我一些。”
“不敢,我的手藝也稀松平常,不過,云娘的手藝真的是出神入化,我們可以跟云娘學(xué)習(xí)刺繡?!?p> “對對對,云娘的刺繡我見過,飛羽,你只要能學(xué)得一二,便可成大師了!”方秀一馬上就想到了那些活靈活現(xiàn)的刺繡圖案。何家人可能都是天才,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技藝。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感覺時間過得很緩慢,突然,大家聽到了書房里傳出來了云娘的哭聲,方秀一安慰眾人:“沒事,我過去看看。”
方秀一快步走到門邊,云娘的哭聲更清楚了,但也很壓抑。
“大人,云娘,有什么事嗎?我能進(jìn)來嗎?”
“你進(jìn)來吧。”何懷安的聲音有些低沉。
書房內(nèi),云娘伏在書桌上低聲啜泣,何懷安坐在另一邊,神情有些發(fā)愁,似乎不知道怎么安慰云娘。
“怎么了?大人?!?p> “她問起了爹娘?!碑吘故⒍嗄炅?,關(guān)系已經(jīng)不能像從前那樣親密。
方秀一此時才略有明白,云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只不過是要在自己親弟弟面前確定一切而已。
“云娘,爹娘已經(jīng)故去,但好在你和大人還在,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p> 云娘慢慢抬起頭,眼淚汪汪地對方秀一苦笑了一下,說了聲“謝謝”。
“陸員外在外面不知道多擔(dān)心呢!”
云娘回頭看了看何懷安,何懷安似乎知道她要說什么,他對方秀一說:“今天就只能說這么多了,我們出去吧?!?p> 三人出去后,外面幾個人都緊張地站在那里。
“來,思遠(yuǎn),飛羽,過來叫人?!彪m然何懷安沒說,但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確定了。
思遠(yuǎn)和飛羽鄭重地走到云娘面前,給云娘磕了一個頭,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姑母!”
云娘好容易才止住的眼淚,此時又流了出來,她趕忙扶起兩個孩子,仔細(xì)地打量著,又哭又笑的。她招手讓丫鬟過來,拿出來兩件東西。
“花花。”送給飛羽的是一方絲帕,右下角繡了一只小狗,憨態(tài)可掬,看樣子是當(dāng)年的花花的模樣。
“箭……”云娘努力地想表達(dá)出自己的意思。送給思遠(yuǎn)的也是一方絲帕,只不過右下角繡的是一把弓和一支箭,箭在弦上,弓已拉滿。
兩個孩子非常驚奇,尤其是思遠(yuǎn)。因?yàn)樵颇镒蛉詹攀堑谝淮慰匆娝浼?,今日就送過來這樣的絲帕,不用說,應(yīng)該是連夜繡出來的。
“謝謝姑母,我非常喜歡。姑母,你以后可得教我刺繡?!憋w羽眉開眼笑道。
“謝謝姑母,讓姑母費(fèi)心了!”思遠(yuǎn)聲音很誠摯。
方秀一也看到了絲帕上的圖案,莫名很感動,“云娘,你真是有心了!”
云娘微笑著,很是愛憐地看著兩個孩子。
“今天是你們第一次來家里,我?guī)е颇锖蛢蓚€姑娘在府里轉(zhuǎn)轉(zhuǎn)。大人,你和思遠(yuǎn)陪著陸員外聊一會兒吧。午飯時,我派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