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來就是為了這事兒？”顧北執(zhí)癱坐在黑色真皮沙發(fā)上，一臉不耐煩。
二十八層的總裁辦公室內，被鋼化玻璃保護得密不透風的紅棕色櫥窗里放置了形形色色的奢侈品，一側的墻壁上則安置了各式老牌拉菲。一幅帶有荷蘭式風情的壁畫吸人眼球，優(yōu)雅古樸的郁金香花田里，潔凈的圣女面色安詳，安靜地跪坐其中，若隱若現(xiàn)的風車一隅在風中悠揚……井井有條的紅木辦公桌后，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從這里可以俯看到整個城市的風貌。
裝修風格奢華卻不失分寸。優(yōu)雅中帶有別樣情懷，氣派中彰顯主人尊貴的身份。
顧先河身著西裝，筆挺地端坐在顧北執(zhí)對面，兩人模樣如出一轍，此時卻是劍跋扈張，室內的氣壓仿佛也低到了極點。
“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半晌，顧先河終于開口，打破這一屋子的沉寂。
“你別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顧北執(zhí)換了個坐姿，“哦，對了，我差點忘了，您總裁當多了，把所有人都當成手下了?！?p> 顧北執(zhí)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仿佛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顧先河一聽他這不著強調的話，氣得就要一巴掌掄過去，手揚到半空中又忿忿地收了回去。
見顧北執(zhí)還是一副吊兒郎當，沒有絲毫悔過之意的樣子，顧先河氣得說不出話來，滿腔怒火只化為一聲“哼”。
顧先河馳騁商場這么多年，什么大風大浪他沒經(jīng)歷過，還從來沒有什么事比養(yǎng)育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還要棘手過。
這些年，自從發(fā)生那件事后，他們父子倆的關系就變得很緊張。顧先河經(jīng)常留在公司處理相關事宜，不常回家，百忙之中抽空回一趟家，顧北執(zhí)也不曾給過他一個好臉色看。兩個人在同一張桌上吃飯，彼此之間面對著面，明明是最親近的父子關系，有著相似的面孔，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液，卻一開腔就是火藥味，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顧先河雖心痛卻也無可奈何，他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兒子，他心里有氣，自己又何嘗不后悔？
平復了內心波濤洶涌的情緒，顧先河淡淡地開口：“只要你能做到，你想要的我就答應。”
顧北執(zhí)一直游離在旁邊的眼神終于舍得在顧先河身上有一秒的停留，但也僅僅是那一秒而已。
顧先河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他對顧北執(zhí)的反應很滿意。他太了解他這個兒子了，他知道開出的這個條件顧北執(zhí)沒有理由會拒絕。
果然，不出他所料，剛剛還很不情愿的顧北執(zhí)一聽這話便瞬間打起了精神。他坐直了歪七扭八的身子，與顧先河對視著，似乎是要看穿眼前這個男人的真正意圖。
兩人相視半天，終是無言。兩雙幾乎復制粘貼的眼眸默契地同時別開。
顧先河深邃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顧北執(zhí)眉頭幾不可見地皺皺：“我憑什么相信你？”
顧先河倒也不惱火，平和地說道：“就憑我們是有血緣關系的父子?！?p> 顧北執(zhí)聽聞，淡淡地掃過對面的男人，不屑地譏笑一聲：“那就這樣吧?！?p> 杜管家打開車門時，就看見自家少爺黑著一張臉從公司出來。
杜管家畢恭畢敬地站在顧北執(zhí)面前，笑容幾乎堆滿了整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頰：“少爺?！?p> “老杜？你怎么來了？”顧北執(zhí)一掃之前的陰霾，又恢復了昔日的執(zhí)跨模樣。
“顧總讓我來接您回家，他說他今天會早點回去?！?p> 杜管家不動聲色地看了顧北執(zhí)一眼。見他沒什么反應，便沒再多說什么，招呼著顧北執(zhí)上車。
一路無言。
杜管家看著后視鏡內從剛開始便陷入沉思的顧北執(zhí)，心中隱隱有些疼惜。
小少爺也算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本來好好的一家子，男主人事業(yè)有成，體貼入微，女主人美麗大方，知性優(yōu)雅，再添個聰明淘氣的小娃娃。這家庭，別說有多美滿了?？缮咸炀拖袷遣幌胱屓藗冇卸嘁环L順，非要讓人經(jīng)歷一些磨難才如意，硬生生地將這個本該和諧到世界盡頭的家庭摧殘地支離破碎。
如今這對父子，一開口說話便滿嘴的火藥味，兩人都是互看對方不如意?？墒抢隙判睦锩靼?，這兩人都一個脾氣，就是嘴硬，其實他們心里都是很關心對方的。
想到這里，杜管家轉過頭看向顧北執(zhí)，一臉慈祥地說道：“少爺，其實顧總還是很關心您的?！?p> 顧北執(zhí)有那么一瞬間的失神，隨即便嗤笑一聲，仿佛像是聽到了今年最冷的笑話一般。
他看著窗外不斷向后退的風景，連同路邊的一幢幢高樓大廈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他就像是乘坐著專列來這個世界的參觀者，無數(shù)的記憶碎片在他眼前重疊、拼接，不斷地在他腦海里沖擊著中樞神經(jīng)，形成眼前這個亦真亦假的終極圖案。
仿佛經(jīng)歷了一個虛幻而漫長的過程，顧北執(zhí)動了動長腿，與后視鏡里杜管家略帶憂色的眼神對上，痞里痞氣地笑笑：“老爺子答應我了?！?p> “答應什么了？難道是……”杜管家有些驚愕，簡直不敢相信他耳中所聽到的。
“對。我跟他做了個交易，只要我做到他說的那個條件，他就同意送我出國?！?p> “可是少爺，國外有什么好的，您這么多年一直要求出國生活，甚至不惜對上顧總?！倍殴芗矣行┎簧?，看著長大的孩子就要離開了。
顧北執(zhí)皺了皺眉，別過臉去，不忍再看著眼圈泛紅的老杜。
他厭倦這里的生活，連呼吸一口令他滿意的空氣都是奢望。在每個深夜醒來不眠的夜晚，他想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如何離開這里，如何脫離那個自稱是他父親卻親手毀了他的家庭的男人的掌控。在自己真正擁有能力之前，他都要受制于那個男人。出國生活至少能離這里遠一點，讓自己的心慢慢沉靜下來。
半晌，一句話輕輕地從顧北執(zhí)口中飄出，落到杜管家耳中，落到杜管家心頭。
“老杜，對不起?！?p>
牡丹花下客
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