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梓遙心知瞞不過去，也懷著一些隱秘的情緒想要讓何曙雪知道自己曾經(jīng)對她的關(guān)注，便直接承認(rèn)了。
懷里的姑娘仰著頭，一副還有話要說的模樣，阮梓遙猜想她下一句就要問他和林汝成是如何認(rèn)識的了，便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嘆道：“是個巧合，寶貝，別問了好嗎？都過去了，嗯？”
這隱瞞得也太明目張膽了，何曙雪瞪了他一眼，但到底是沒有再問，抬手搓了搓自己有些冰涼的臉，商量著問：“不然還是走一走吧？”
阮梓遙看著她的動作，心下明了，拿手捂了捂何曙雪的臉，有些心疼：“有些冷吧？”何曙雪這件衣服略有些闊，風(fēng)甚至能從領(lǐng)口灌進(jìn)去些。不過好在今天沒刮起什么風(fēng)來，因而還沒有冷到受不了的程度。
兩人便又隨便在學(xué)校里逛了逛，每走到某些特別的地方，就略停一會兒說上幾句曾經(jīng)在此處發(fā)生過的事。
后來也真的去了那天路上經(jīng)過的小吃街，雖然又是幾年過去了，但何曙雪有些驚訝地發(fā)現(xiàn)，許多店子都還依然是原來的模樣，雖然店主肯定是記不得自己的，但她還是能認(rèn)出好幾位來的，笑瞇瞇地同店主打了招呼，店主也頗為和善地回應(yīng)了，利索地裝好客人點(diǎn)的小吃，又忙不迭招呼起下一位顧客來。
整條街都熱鬧極了，油煙的味道擋不住地往臉上鼻中撲，但也許是身邊人的原因，那些油煙味卻并不怎么令人反感。阮梓遙牽著何曙雪的手，被她帶著這里逛一逛，那里停一停，看到想吃的東西就上前去買上一些，有些是兩人一人一份，有一些阮梓遙不怎么感興趣的，何曙雪便只買上一份，先拿給阮梓遙嘗一口，再問問他要不要另買一份。
何曙雪臉上的笑洋溢了一路，阮梓遙看著，也跟著高興，不自覺地就被小吃街的氛圍感染了，時不時主動提出想要嘗一嘗的店面，有時候還會故意和何曙雪鬧一鬧，從她手中搶過一些來。
從街頭鬧騰到街尾，阮梓遙手上還提著一小袋葫蘆雪球，何曙雪手中則捧著一盒凍酸奶——雖然第一口下去涼得牙都快掉了，但緩過那股子勁了，還是覺得大冬天的吃冰有一種別樣的舒爽。阮梓遙原本還想攔一攔，但看著何曙雪那模樣，又只好嘆了口氣，決定由她任性這一回。
前頭擺放著許多形態(tài)各異的桌椅，大部分都已經(jīng)坐了人，桌子上還擺著一些一看就是方才在小吃街里頭買下的小吃。看起來，這片地方像是專門為逛了一條街的客人的準(zhǔn)備的。
阮梓遙和何曙雪找了個看起來干凈一些的位置坐下，把手上的葫蘆雪球擱在桌子上，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些許疲憊來。
何曙雪雙手撐著凳子，微微仰起頭——她愣了愣。
先前她滿心思撲在小吃和阮梓遙身上，在加上一路燈光的照耀，竟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此時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只是出乎意料的，仰頭入目，滿是星光。
何曙雪呆呆地看了幾秒，而后看向阮梓遙，發(fā)現(xiàn)阮梓遙也正抬頭看著天空——這場景太熟悉了。高中時他們跑完步后會這樣坐在操場中間仰頭看天，近段時間恢復(fù)了每日鍛煉后，兩人也會不怎么講究地坐在觀禮臺上抬頭看星。
氣溫太低，何曙雪擱在桌子上的凍酸奶也還沒怎么化掉，她舀起一口吃掉，突然輕聲說道：“我以前每次心情不好，就會跑到這邊來吃東西。高一快結(jié)束那會兒，來這邊勤得有幾家店主都對我有印象了，還會和我打招呼，問我是不是還是點(diǎn)上次那幾樣。”
高一快結(jié)束那會兒，正是何曙雪陷在各種負(fù)面情緒里，掙不脫也爬不出的時候。
“汝成陪我來過幾次，但是畢竟還是各有各的時間安排，不可能每次都陪我過來，我也不好意思總拉著她到處浪?！彼f起這些事來語氣十分平靜，并沒有像她之前擔(dān)憂的那樣情緒失控。
“我基本上每次都會走完一整條街，哪些店合我口味，哪些店我不太吃得慣，都記得清清楚楚。走完整條街就會在這里坐一會兒，聽鄰桌的人談天說地吹牛皮?！毖巯轮車沧耍徊贿^大家說話的聲音都小得很，并不能清楚他們在聊些什么。
“汝成陪我來的時候，我們就坐在這里聊聊天。我一個人來的時候，就坐在這里看天。”可是這里能看見星星的機(jī)會太少了，只很偶爾才能看到幾顆。
何曙雪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一下。
阮梓遙戳了一顆葫蘆雪球，往她那邊遞了遞，補(bǔ)充她沒有出口的話：“但是今天很多星星?！彼愂鍪聦?shí)，而后定下結(jié)論：“因?yàn)槭俏以谂阒??！?p> 何曙雪嚼碎了那顆葫蘆雪球咽下，彎著眉眼點(diǎn)頭肯定：“嗯。是因?yàn)槟阍谂阒??！?p> 她曾經(jīng)在臨市的星空下和同桌聊起過去說到未來，也曾經(jīng)在X省的星空下哭到失聲。但時光流轉(zhuǎn)，那個曾在臨市陪她看星星的人，如今和她一起來到了X省，坐在她常來的地方，陪著她看這里不常能看見的星星，還告訴她，是因?yàn)樗谂阒?p> 何曙雪一瞬間覺得又心酸又委屈，仿佛曾經(jīng)在這里借食物壓抑下去的負(fù)面情緒這一刻又通通涌了上來，仗著如今有人陪著她安慰她，想要再作一回，作完讓陪著她的那人好好安慰安慰她，這才算將那些情緒完全了結(jié)了。
她覺得眼眶好像有些酸，連忙又稍稍抬起頭來，余光瞥見阮梓遙仍然望著她，面上帶著些溫和的笑意，眼底映著她和她身后天空里的星光。
終于不慎，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下來，而后是一滴接著一滴，讓她無比清醒地想到“斷了線的珠子”這樣的形容。
在被眼淚糊住視線之前，她看見阮梓遙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先是溫柔地拭去了她的淚，而后把她擁進(jìn)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