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質(zhì)問

　　江南秋長，山水迢迢。

　　錢幕選妻，距這道圣旨頒布過去了兩日，距第十日終選還有八日。

　　錢家如火如荼的準(zhǔn)備，整個(gè)江南風(fēng)云涌動(dòng)，錢塘的水沸騰，九華山吹來的秋風(fēng)都是熱的，四面八方的百姓涌進(jìn)城看盛事，若是見面不聊兩句立妻都是落了時(shí)興。

　　隨著緊鑼密鼓的日程啟動(dòng)，初選開始。

　　錢家突然發(fā)了話出來，說候選者皆是待字閨中，拋頭露面不太妥當(dāng)，故令諸女參選時(shí)戴上白羅面紗。

　　這是條很妥帖的考量，江南稱賢，就不知是不是為了方便某個(gè)人，瞞天過?！巴妗钡帽M興了。

　　雖然公開擢選不限出身，但德容顏工琴棋書畫，層層篩選下來，能留著的基本都是大家閨秀，從幾百人逐漸向幾人縮小。

　　程英嚶自然頂著尹笙的名字，戴著面紗，加入了初選洪流。

　　好在曾經(jīng)的程十三本事沒忘完，應(yīng)對(duì)普通女子尚算應(yīng)手，一路過關(guān)斬將，引來愈多矚目。

　　江南城是風(fēng)花雪月麗人行，錢家大宅竹林深處的某居，卻是高高白墻芭蕉深，隔開了所有喧嘩和紛紜。

　　西周皇帝趙胤倚在榻上，病容憔悴，旁邊的爐子咕嚕嚕煎著藥。

　　西周繼后劉蕙坐在一邊，垂著道竹絲簾子，透過簾子看那跪在堂下的刀客，臉色有些陰。

　　“容巍上將軍，你可知罪？”

　　容巍，上將軍，東周曾經(jīng)威震天下卻最終被西周歷史埋葬的稱呼。

　　容巍有片刻恍惚，好像上次聽女子這么喚，他還得回一句，右相側(cè)夫人有禮。

　　“本宮聽遲春說了，你前兒陪懷陽去靈隱寺了吧?！眲⑥ヅ刂浦Z調(diào)，不讓自己失了端莊，“懷陽也不小了，十八了，還總跟你呆一塊兒，下面難免有走樣的傳言?！?p>　　容巍低著頭，沉默。

　　劉蕙的不滿逐漸明顯起來：“以前懷陽老去吉祥鋪找你，本宮就覺得不妥。如今到了江南，他還總跟著你，死士的事兒又一鬧，你讓旁人怎么看？你又讓我這個(gè)當(dāng)娘的，如何不多操心？”

　　容巍抿了抿唇，還是不說話。

　　“你就算不為本宮，也得為懷陽想想吧！你是東周的上將軍，四月宮變斬殺我趙家將士上百，這樣一筆血仇，你以為西周兒郎都忘了么？”劉蕙越說越急，聲聲質(zhì)問，“你若總是跟著他，這樣的身份一朝曝出來，你讓懷陽怎么自處？”

　　劉蕙焦心如焚，站起來沖到竹簾前，指著刀客呵斥：“懷陽是西周的王，你是東周的舊臣，你們?nèi)綦x得太近……你是在害他呀?。?！”

　　最后一句咬得狠，從肺腑里榨出，女子撕破了臉皮。

　　容巍深吸一口氣，拜倒，頭重重叩到地面：“臣，有罪?！?p>　　這番承認(rèn)倒是坦率，劉蕙看了眼旁觀的趙胤，氣轉(zhuǎn)了過去：“陛下也有錯(cuò)。”

　　趙胤目光躲了躲，強(qiáng)端著皇帝架子，瞪回去：“放肆！”

　　火頭上的劉蕙竟也不怕，心里念著自己兒子要受的苦，規(guī)矩儀態(tài)都不管了，罕見的直接回嘴。

　　“陛下息怒。妾這話不吐不快，若說了陛下覺得都是妾的錯(cuò)，妾上斷頭臺(tái)沒半句怨言。當(dāng)初南下之前，要不是陛下說什么王道，要?dú)v練懷陽，又怎會(huì)讓容巍跟來，兩個(gè)人湊得愈發(fā)近了？”

　　趙胤摸了摸鼻子，嘴硬：“老子也是沒想到那么多嘛！倒是你，再敢妄言，君臣都忘腦后了？還敢指摘老子！”

　　“好啊，都是妾的錯(cuò)，請(qǐng)陛下治罪吧。等以后您五兒子卷進(jìn)禍?zhǔn)吕?，妾的尸骨都涼了！”劉蕙撲通聲跪下，啜泣起來?p>　　竹簾后的容巍眨巴眨巴眼，看著竹簾里帝后吵架，自己竟被晾下了。

　　“誰讓你抬頭的？大膽！你還有理了不成！”劉蕙余光瞥到容巍正瞧著，沖回簾前，氣轉(zhuǎn)了回來。

　　“阿巍沒理，我有！”接話的不是刀客，而是少年。

　　房門被從外踹開，露出趙熙徹半截身子，身后一串羽林衛(wèi)侍從奴仆忙著攔他，苦臉叫喚“圣人旨了不準(zhǔn)進(jìn)，小賢王不可！”

　　“都退下！有什么我來擔(dān)！”趙熙徹后腳一踢，啪地房門闔上，上前跪倒，“請(qǐng)父皇母后聽兒臣一言！”

　　劉蕙看了眼容巍，挑眉：“本宮應(yīng)該只宣了容巍一人，你這個(gè)不孝子，回去！”

　　“兒臣聽聞阿巍被父皇母后叫去，就大膽跟了來！逆旨闖門之罪，兒臣稍后會(huì)自己去刑罰堂請(qǐng)！”趙熙徹也看了眼容巍，往身旁挪近了些。

　　容巍一唬，抬頭看了上面一眼，低道：“殿下…太近了，圣人和皇后都在氣頭上?！?p>　　話音剛落，趙熙徹蹭蹭蹭又挪近兩步，錦袍和玄色衣腳都快疊在一起了，他示威般的下頜一揚(yáng)。

　　“就是做給他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