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大明天災(zāi)剛過元氣大傷,幾日又在忙著遷都,朝廷內(nèi)外一團混亂,這正是我安南發(fā)兵的好時機呀?!闭f活的人眉宇間透著殺氣,一身黑色玄服錦云點綴,窄袖長衣,墨色云靴鞋前微翹,衣著華麗,英氣逼人,這人就是安南的黎畿親王。
在黎畿面前站著的是安南王黎稷,正伏案端詳著羊皮布上的寸寸山河,指點著江上,年齡也不過二十五六,意氣風(fēng)發(fā)卻缺少陽光開朗之氣,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聽著黎畿的對天下時局的分析,心里籌劃著。
“據(jù)探子來報,如今的大明皇帝生性多疑,對諸臣多般猜忌,剛剛即位就杯酒試人心,為他打江山的眾臣如今也不得施展,又好大喜功,這等君王憑什么讓我們年年貢賦,倒不如與他拼上一拼?!崩桤苷f話的時候眼睛里充滿著憤怒,有著被人欺壓又不敢聲張的隱忍,他厭倦了唯唯諾諾,他想贏回尊嚴(yán)。
“黎畿你太過于心急了,雖然如今的大明又不安定的因素,可畢竟國富民強,又怎可草率,你先回去,容我再考慮考慮?!崩桊⒌皖^看著圖紙,說著但卻始終沒有抬起,有種難以捉摸的心思。
黎畿心有不甘,又說:“有一句臣弟必須說,王兄?jǐn)嗖豢蓩D人之仁,王后賢德,但終究不是我安南人,王兄顧及王后但軍國大事也必得當(dāng)機立斷?!?p> 一直和氣溫婉的黎稷突然間像是被什么觸及到了,來了精神,一雙深邃的眼睛睜得老大,面容算不上俊美,不過王者風(fēng)度沉穩(wěn)舉止,也是俗人不可相較的,正要說什么聽得連幕后有細(xì)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一下子陰沉下臉來,呵斥道:“親王的意見我會考慮,不必再說什么,你且退下吧?!闭f完,黎稷從案前站起,一步也不遲疑的朝簾幕后面走去。
安南不屬于中土,房間都是異域風(fēng)情,藍(lán)色的紗幔,拱形的門窗,流蘇點綴,庭院中教母雕塑與涓涓噴灑的噴泉交相輝映,典雅靈動,各處景致建筑都大致如此,唯有王后寢宮是中規(guī)中矩的對稱展開,中軸明顯,格局是典型的中土風(fēng)格,這是安南王為迎娶和碩公主專門修建,這樣的建筑雖比不得布達(dá)拉宮,但情誼可與松贊干布相媲美,在安南王宮內(nèi)除了必要的處理朝政的宮殿,寢宮就只有一個,沒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只有王后宮一所,可見黎稷也是專情的人。
黎稷剛剛走進(jìn)寢宮就聞得琴聲繞梁,余音裊裊,雖然是安南人但黎稷為了學(xué)得中土先進(jìn)的文化苦學(xué)漢語,對于音律也算懂得一二,這飄來的琴音哀婉,思緒悠長,讓聽曲的人都不免動容,是一支思鄉(xiāng)的古曲,黎稷遲疑了一會,示意四下的人退去,自己朝琴聲處走了去,仔細(xì)聆聽著曲子,不忍心擾了彈曲人的興趣,片刻后曲罷撥弦,只見一藍(lán)衣女子端坐在琴前,神情雖不能窺得,但背影叫人憐惜,好久不忍回頭。
“珍兒如何不彈了?!崩桊⒖羁钭叩剿磉?,俯身問著。
“曲終了,自然不彈了。人也一樣,離開了也就不是了?!?p> “大明是天朝上國,我,我還沒有與之抗衡的實力?!?p> “稷,黎畿親王說的對,男兒理當(dāng)心懷報國之志,生存之道本就殘酷,我的家鄉(xiāng)有一句話:嫁出的女兒潑出的水,我是安南人了,自然要為我的國家我的夫君思慮,你因該這樣。”
黎稷坐下抱著郭珍,手握著手,輕聲的說著:“大明皇帝做了一個很正確的決定,讓我可以與你白頭,不管什么事情交給我,你只要陪著我,我就滿足了?!?p> 這樣的細(xì)語寒暄羨煞旁人,果真是只羨鴛鴦不羨仙。
對于安南的動向朱棣自然是有所察覺,朝中設(shè)立的錦衣衛(wèi)也是名副其實,不日便查到了安南安插在京中的細(xì)作,王朝的敏感神經(jīng)再次被觸及了。
一干重臣均在上書房跪著,對于這次的事情都是心知肚明,只不過沒想到的是安南動作這么迅速,和親不到半年就打算揮師南下,每個人都心里明白和親只是緩兵之計,大明和安南遲早會兵戈相向,雖然知道結(jié)果,可是當(dāng)人們面對的時候還是不免焦慮,都在心里泛著嘀咕。
朱棣正打算召見門外的臣子,王彥正端著茶走了來,朱棣問他:“王彥你覺得安南這件事可會與朝中大臣有聯(lián)系嗎?”
王彥一心想只手遮天,與他而言國家是什么,只有自己掌權(quán)才是真理,皇帝問他倒是給了機會,輕輕放下茶,站在右側(cè)說起:“奴才覺得和碩公主和親不足半年安南就有如此野心,過去也是安分守己,如今怎會起兵。”
“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奴才愚鈍,不敢妄自揣測?!?p> “朕恕你無罪?!?p> “奴才覺得將軍府對于這件事不知有何看法,和碩公主可是我大明人,安南有野心,怎會不察覺?”
“和碩更是郭家女兒,朕心里有數(shù)了,你去宣眾臣進(jìn)來吧?!?p> “嗻?!?p> 朱棟和郭鉉也被傳來商議,對于圣意自是不敢妄言,可此事牽涉郭氏今后的地位,更是坐立難安,朱棟擔(dān)心著:“只希望圣上只求平定安南就會,切莫,唉!”
“圣上如何決斷,我們無法猜測,但我郭氏可是忠心耿耿呀。”郭鉉喃喃道,也是難以平復(fù)。
正當(dāng)眾人議論時,郭英來了,顯然也是擔(dān)憂了許久,之后眾人皆被宣進(jìn)殿內(nèi)?;噬献邶堃紊希樕诤诘?,陰沉著臉,雙手伏案,像是要掙脫束縛的怪獸,開口問道:“武定侯對于安南一事不知有何看法?”
郭英已是花甲只之年,但君為臣綱又不得不跪拜:“安南野心早有,望皇上早作定奪。”
“如此甚好,不敢將軍年事已高不宜操勞,回府修養(yǎng)吧,朕將這件事交于郭鎮(zhèn)處理可好”。
“犬子定不辱圣恩。”說著話時,郭英竟是顫抖著說完的。
“很好,不日就將安南在應(yīng)天的探子一網(wǎng)打盡,王彥你來督辦。”
朱棟抬頭看了看,瞥見了王彥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冷冷的譏笑,刺痛了朱棟,也讓朱棟心頭一緊,擔(dān)心害怕的事情會發(fā)生,但是現(xiàn)在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靖懷,你怎么看?”從上書房出來后,郭鉉忍不住的想問。
“眼下只希望安南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會禍及將軍府的。”
“安南不動,我將軍府我郭氏一族就可高枕了嗎,靖懷既然明白個中緣由,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如何同珞兒說?。俊?p> 是啊,我如何是好。朱棟心里念叨著,這是一場避無可避的災(zāi)難,每個人都有可能被傷害,他又能如何,抬頭望望湛藍(lán)的天,不再說話。
府里郭珞正在為孩子們繡著香囊,正準(zhǔn)備端午時節(jié)掛在身上辟邪用的,應(yīng)為手藝還不錯,這些事情都是親歷親為,正繡著花色時,一個不小心針扎中了手指,鮮紅的血順著指尖流了下來,正滴落在繡著蓮花的荷包上,白蓮顯得格外刺眼。郭珞心里泛著嘀咕,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希望諸事平安,她心里念道著,郭鉉早些時候急匆匆的叫走了朱棟,雖然不曾說什么,單單看這神情就可猜測必有大事發(fā)生,她心里自然會不安。
郭珞吮吸著指尖,無意中瞥見窗前的那盆花竟然發(fā)了芽,這倒是叫人欣喜,本認(rèn)為會是徒勞無果,可這意外中的驚喜倒是給人的心情緩解了不少,郭珞起身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