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杭州。
“我和你母親走,卻要將你一人留在大梁?”
花無憂站在堂上,恭謹?shù)膹澲碜樱笆?,父親?!?p> “便是如今楚烏閣無暇顧及太多,終有要徹查我花家的時候,若真的發(fā)現(xiàn)我與你母親詐死,你怎能存活!”
“孩兒已經(jīng)計劃周詳,絕不會讓此事發(fā)生。父親,”花無憂看著父親漸漸斑白的發(fā)髻,知道此一去自己呵父親母親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見,但是讓他們無憂慮的終老才是自己最大的心愿?!昂喊差D好一切,自然會去南楚與父親、母親團聚?!?p> “何時,何時??!”花明江幾近老淚縱橫,他將花家這一切全都交到自己兒子的手中并不是為了讓他籌謀花家自由的將來,況且他和夫人都是土埋半截的人,自由在無憂這樣的年輕一輩手中才有價值,他們要這來之不易的自由做什么!“你是個孝順的孩子,可知我花家數(shù)代籌謀逃亡是為了讓你,讓年輕的家主能夠自由的延續(xù),不是我們這把老骨頭!”
“父親!”花無憂跪在地上,“此時無論是大梁還是南楚都是暗流涌動,是我們逃亡的最佳時機!可孩兒不能走!您和母親詐死,就是楚烏閣再派人追查出什么蛛絲馬跡,只要我這個現(xiàn)任的青龍?zhí)锰弥鬟€在,我還在大梁皇室的掌控之內(nèi),他們就不會危害到你和母親的安危!但如果今日是我逃到南楚,別說花家這百余口的性命都要枉送,皇帝就是派盡玄武堂的刺客也必要將我的人頭斬下!父親!”花無憂給花明江重重的磕了個頭,“事不宜遲,還請父親、母親離府,登船!孩兒必會在南楚與父親、母親匯合!”
花家的侍衛(wèi)跪了滿堂,花明江心中悲苦,但事已至此,只能先去南楚壯大,再尋求無憂的逃亡之法。
今日是除夕。花明江抬頭看了看大紅的燈籠,“不能晨昏定省亦是不孝,無憂,你要來!一定,要來!”
花夫人坐在一邊,忍著讓淚沒有滴落下來,她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如今箭在弦上,無憂這孩子執(zhí)拗,讓她和夫君只有聽他安排這一條路可走了,可若要相逢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自己的兒子,又是將他獨自留在這大梁的龍?zhí)痘⒀ㄖ小?p> “是!父親!是!母親!”花無憂跪在地上,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時間不能耽擱,花無憂也沒有出門去送自己的雙親。如果不是父親誤以為自己這些籌謀是為了自己逃到南楚,是絕不可能任由自己安排到現(xiàn)在的??傻鹊礁赣H、母親全都安然無恙,自己才會沒有后顧之憂,和皇權(quán)這個龐然大物抗上那么一抗。
杭州碼頭的商船開了。
花家張燈結(jié)彩,深夜里正是守歲的時候卻忽而傳來一陣凄厲的哭聲,接著的是滿府的慟哭。紅燈被摘下,花家的匾額上,掛著刺目的白綾。
杭州第二日邊傳開,花家夫人不治身亡,老家主也隨之病逝?;以诤贾菔┒饕丫茫娚虘舭傩兆园l(fā)取了紅燈,掛了滿城的白幡。
花家通天巨賈,如今,只剩下花無憂這一支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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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
令言從杭州出發(fā)去了南楚,月余后花家往南楚的商貿(mào)往來變得越發(fā)密切了;彭城來信,楚烏閣多名探子在年前被害,有人目擊行兇者似乎是北胡的一個少年人,仵作驗尸之后確認死者都是死于北胡的彎刀無疑,彭城懷疑有細作闖入,但沈子鈺有一種直覺,那個人就是齊光。
從李奪長子誤殺烏孫使團商賈,到彭城的異樣,雖然很多人并未發(fā)現(xiàn)其中關(guān)聯(lián),但沈子鈺很清楚這就是針對當年彭城、上陽的慘案,但是令言此刻到底在南楚做些什么沈子鈺確實不得而知,但如果是令言和花家有交易,那他必要從側(cè)協(xié)助。
“京城那邊怎么樣了?”沈子鈺問手下人。
“聽世子的吩咐,我們一路跟著齊公子回了京都,路上被他身邊的一個人察覺,但是我們聽公子的有意亮出了清河沈府的身份,他們再沒有和我們有什么沖突,由著我們送到京都。”
“杭州那邊兒多盯著些,花家往南楚的商船如何了?”
“沒什么異常,除夕前也都是正常走貨,水路那邊也幫著打點了些?!?p> “做得好,”沈子鈺揮揮手,“下去吧?!?p> 已是除夕深夜,馬上就要到了新年,沈子鈺看著被燈籠映得通紅的天空,覺得自己好歹能補償他們些什么。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又想起在書院中的少年郎們,靜靜的枯坐在冰冷的院子里,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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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云溪已經(jīng)回到了杭州,自然也知道了花家家主和夫人病故的事情,他先是楞了一下,隨即就想明白了為何花無憂要讓自己去玄武堂,又為什么要去引聶心一路向南。詐死,老家主和夫人是詐死。
鄭云溪笑了下,也無意拿這件去花家領(lǐng)什么賞,花家輔助蕭家登上皇位,到頭來卻被鉗制百年,雖然富可敵國,但子嗣凋零,惹人唏噓,本就是可憐人;何況夢溪和皓兒是他現(xiàn)在唯一的親人了,如果自己做了什么威脅花家的事,怕是林令言和花無憂都得要妹妹和外甥陪葬。
玄武堂那邊有齊光未過門的妻子約束,再加上花家每年豐厚的禮金,想來也沒有什么大關(guān)隘,鄭云溪笑了笑,只是不知道聶心那個毒丫頭會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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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心整整追了三日,白晝黑夜,幾近無休。
除夕將近,小路上本就人煙稀少,更怕此時山賊作亂,只能順著馬蹄的痕跡一路追去。終于在南楚邊境之前追上了那匹馬。只有那匹馬。
馬上的人不知去了哪里,但此處距離邊境還有上百里路,如果那人真的是鄭云溪的話,明明已經(jīng)領(lǐng)先許久,怎么可能在此時棄馬而行。
調(diào)虎離山,可自己過了三日才發(fā)現(xiàn)是調(diào)虎離山。
聶心面無表情的將鋼劍整個沒入那匹馬的胸膛,杭州此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