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師父意外歸山,帶回了幾件顏色各異,肥瘦不一的衣衫。我興沖沖地全抱到房間,打了盆水,一件一件不厭其煩地試穿。
“師父,你怎么突然想起給凝兒帶衣服了?!睒烽云降穆曇魩е闷妗?p> “呃,咳咳咳,女兒家愛美,讓她歡喜歡喜?!睅煾傅目人院孟窀鼑乐亓?。
“我竟不知師父竟然如此心細?!睒烽源蛉さ?,透過門縫,我看見師父欲言又止,避開樂樵探究的目光。
“不說她了。樵兒,你也至弱冠,這些年你飽讀詩書,勤練武藝術法,打算何時下山?”師父正了臉色,捋了捋雪白的長髯,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
“我,”樂樵端起茶杯,垂眸低語:“如此模樣,不能示人。如何出山?”
“樵兒!”師父轉身看他,語重心長:“不要妄自菲?。‖F(xiàn)如今人間混亂,仙魔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對百姓而言,什么樣的人沒見過。何況,腹大即福大,很多俗世男子以大腹便便為榮。你休要以此為藉口!”
樂樵默不作聲,只端起茶杯輕輕啜了幾口。
“我大限將至,無法長伴你們左右!”師父踱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排坐著,也啜了口茶,輕聲道:“你們兩個,安頓好了,我才放心哪!”
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他卻風輕云淡,一臉泰然。修道一生,都為我和樂樵奔走,至死不休?,F(xiàn)如今,想叫一聲“師父”都不能,千言萬語塞凝于喉,我不禁熱淚盈眶,輕輕推開門,只呆呆看著他。
他二人見狀怔愣了片刻,我緩步輕移,給師父續(xù)了茶水,回望著他。
“你果真偏愛紅色!那人所言不假!”師父滿意地點點頭,示意我落座:“如此美貌,縱不能言,相信也能嫁得一個好夫婿!”
“師父此言何意?”樂樵放了茶杯,臉色陰沉。
師父恍然不覺,仍舊樂呵呵地打量著我,開心笑道:“你下山謀取仕途,凝兒年近二八,也到了婚嫁年紀。你倆有了好歸宿,我便是駕鶴西去,也是極歡喜的?!?p> “您剛才說誰人所言不假?”樂樵不死心地追問。
“?。俊睅煾附K于不再瞧我,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道:“誰?我說了嗎?呃,想想,沒有!必是你聽錯了!”說罷便慢騰騰起身,打算往外溜。
還大限將至,我瞧他身手敏捷得很。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師父這老頑童,越發(fā)胡來了!駕鶴西去這種事可以順便講的么?!白白騙我一通眼淚!
“凝兒,你先出去,我有事與師父商議。”樂樵一把拉住往外竄的師父,轉首示意我。
我點點頭,帶門出去。
福至心靈一般,我竟踱到了溪邊。時隔幾年,那過路人不知去往哪里了?我無聊地用石子打著水漂,好像用盡全力,便可以破開這霧嶂一般!
“音凝?”一個久違的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吃了一驚,除了溪面的團團白霧,竟什么也看不到。
“我是那個過路人,給你講過一年多的故事,還記得我么?”那個聲音帶著磁性,笑意盈盈,似乎對我的出現(xiàn)毫不意外。
我在原地轉了許久,看不見那人身影,只知道聲音從對面?zhèn)鱽怼?p> “我知你如今無法言語?!蹦侨祟D了頓,笑道:“你要是音凝,你就敲擊三下石頭。若不是,便罷了?!?p> 此人好生聰敏!
我慌忙撿起溪邊卵石,用力地敲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