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美好的愿望

　　我要用一生去實現(xiàn)

　　心中美好的愿望

　　即便那是一條

　　沒有盡頭的路

　　走向遠(yuǎn)方，又有遠(yuǎn)方

　　有時感覺自己

　　真像一只孤獨的大雁

　　扇動著疲憊的翅膀

　　望天也迷茫，望水也迷茫

　　只是從來不想改變埋葬向往

　　我不在乎地老天荒

　　只要能夠如愿以償

　　吃過晚飯，高麗云倚在床邊，看著同學(xué)程云清的回信，摁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笑出聲來想。他抄寫的汪國真的詩，讀來耐人尋味，不過心里到底有什么愿望呢？忽然，聽到門外有人在說話，她慌忙把信裝好藏起來。

　　來人是蘇冬成，他站在高家門口，猶豫好久才敲院門進(jìn)來。他去年買化肥種子借了三嬸二百塊錢。高三嬸認(rèn)為他秋后賣棉花有錢，來還錢的，高興地沏茶倒水給他喝。

　　蘇冬成坐下后，用手摸摸后腦勺說：“三嬸，吃飯了嗎？”

　　“吃了，剛吃了。你呢？”三嬸長的面目慈祥，身材中等，微胖。她端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笑容可掬地跟他說話。

　　“嗯，吃了。吃完飯來的?！碧K冬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說：“三嬸，你家里今年的莊稼收成怎么樣？”

　　“還行吧，風(fēng)調(diào)雨順，算是豐收年?！比龐痍P(guān)心地問：“你今年打算結(jié)婚娶媳婦吧？”

　　蘇冬成立刻難為情地說：“想年前結(jié)婚，沒有合適的日子，錢也湊不齊。只能等到明年了?！?p>　　話到這里，高三嬸無語了，她看到閨女麗云立在旁邊聽著，忙說：“麗云，去廚房看看那壺水開了沒有？開了把爐子關(guān)了封好?！?p>　　“哦?！丙愒铺茸吡?。

　　屋里還是一陣沉默。

　　蘇冬成今晚是來借錢的，去年借的高三嬸的錢沒還，再借哪好意思張口。他搔著頭皮，吸了支煙，才說：“三嬸子，想還給借你的錢，可是有事要用，只能等到明年啦。”

　　“噢，沒事，你用就行。”

　　俗話說：借錢容易還錢難。他又撓了半天后腦勺，才笑著說。

　　“嬸子，家里沒錢給我娶媳婦換貼子。我媽讓我來問問嬸子，能不能再借給三百五百的，幫一把?！?p>　　高三嬸愣了一下問，“你們還沒有換號換帖子嗎？不是換了嘛。”蘇冬成尷尬地笑笑，皺著眉頭說：“沒有，沒有錢，湊不齊，一直沒換。”

　　三嬸聽到這兒，心想：怪不得他一進(jìn)門吞吞吐吐地樣子，原來是來借錢。他來借錢，也不知道在家尋思多久才來，真夠難為情的，借給他吧。于是，她干脆地說，“前幾天賣棉花的錢，剛叫麗云存進(jìn)銀行，趕明兒叫她取出來給你送過去。

　　?“太好了，三嬸。等麗云妹妹從銀行里取出來，我過來拿就是。等到還錢的時候，一定按照銀行的利息還給你。”

　　?“哎，什么利息不利息的。咱們住在一個村里，關(guān)系不錯。再說，這些年我一個人在家種地忙不過來，你們成天價來幫忙，讓我心里不得勁兒。這會兒你家有事能用著我，我能幫襯上，打心眼里高興來不及呢?！?p>　　?“三嬸！別這么說，人多下點力氣算什么？你有錢借給我家，才真是幫我們大忙了。”蘇冬成誠懇地說完，問：“三嬸，有什么活，盡管吱聲。”

　　高三嬸低頭想了一下說：“如今收完莊稼種上麥子，沒有什么活，等有活再說吧?！?p>　　蘇冬成討好地說：“嬸子，我看你家的棉花柴拔了，到明天后天的，我趕驢車給拉家來。”

　　三嬸猶豫一下說：“不用，那點活慌不了。你把你家里的活干完再說吧?！?p>　　送走蘇冬成，閂好院門。高麗云湊過來說：“媽，現(xiàn)在娶個媳婦能花多少錢？他家開著小賣部，挺會過日子的，這點錢還用得著借嗎?”

　　?三嬸激動地說：“你一個姑娘家知道什么？他兄弟好幾個，一個跟著一個結(jié)婚蓋房子，早都挖出糠來，輪到他不到處借錢怎么辦？”

　　?高麗云憤憤不平地說：“王紅云家的人也真是，少要點彩禮錢不就行啦。還什么小見面，大見面，換帖子，登記上轎什么的也不嫌啰嗦。如果這樣下去，進(jìn)了蘇家門，還不得先還債。”

　　看到閨女認(rèn)真地和她談?wù)搯栴}，三嬸不禁笑了，“可不是，沒看見隔壁你大嫂子，結(jié)婚好幾年來，舍得吃舍得穿嗎？到現(xiàn)在借咱家的二百塊錢，還沒有給呢?！?p>　　?“哼，看她家那日子，別指望要啦?！备啕愒茮_外面撇撇嘴，又說：“媽，還是你有福氣。如果我要是個男孩，你現(xiàn)在也不得為蓋房子，找媳婦到處借錢呀?！?p>　　?“哼”高三嬸擤了一下鼻涕，說：“真要是個男孩就好啦，起碼干個瓦工，小工什么的，早點掙錢結(jié)婚安家。你看你是老大，又是個閨女不能下力，我呀，難過的日子在后面呢?！?p>　　高三嬸說的是實話，但是麗云另有想法，她寬慰母親說:“不可能，我兩個弟弟學(xué)習(xí)努力，說不定都考出去。不用給他們蓋房子。”

　　是呀，按照當(dāng)時社會狀況考上大學(xué)，畢業(yè)分配工作，住公家房子，而且又是樓房，多好的盼想。可是誰能想到不過十幾年的功夫，這個美好的愿望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考不出去呢，原來指望你能帶個好頭，誰知卻是這樣，唉，怕是指望不上了。不過，你現(xiàn)在準(zhǔn)備參加高考來得及。”高三嬸說到這里，抬頭看看自家丫頭的表情。

　　誰知那丫頭早已像鞋底抹油似的鉆進(jìn)自己屋里，不再出來。

　　高麗云躺在床上瞅著母親那屋熄了燈，摸索著起來，用手電筒照著那封信又看了一遍。心想：男人除了干事業(yè)就是娶媳婦。程云清在部隊上有啥愿望要實現(xiàn)，他不說，我也沒有地方去猜。

　　蘇冬成的愿望就是有錢娶媳婦家來吧。那個問我姓名的小伙子呢？看他身材中等，膚色較黑，可是神情俊朗，氣質(zhì)溫雅，穿戴不像農(nóng)民的孩子，肯定是城里的。

　　對，肯定是城里人，也就是城里人有閑心捉蟈蟈逮兔子。

　　今天在南坡拔棉花柴，看見一撥人攆兔子，沒有發(fā)現(xiàn)他。他好像最近沒來，不知道在家里忙啥，會不會也像蘇冬成一樣，為娶媳婦沒錢難為情。

　　農(nóng)村里有個男孩子，指望著地里那點東西娶媳婦根本不行，所以都到處借錢，借了錢，慢慢還。城里人呢？現(xiàn)在農(nóng)村人都羨慕城里，說城里人上班開工資，風(fēng)吹不著雨淋不著。

　　還有星期天不用上班。

　　不上學(xué)，我這一輩子是出不去了，除非嫁給城里人。

　　天短夜長。高麗云倒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一會兒想這個，一會兒想那個。

　　女人結(jié)婚時風(fēng)光無限，結(jié)婚后天天縮衣節(jié)食，還賬。我以后會不會也過這樣的日子？

　　不行！可是怎么改變這種現(xiàn)狀呢？不要彩禮，不要這個那個，也不是個辦法。

　　高麗云想到這兒，臉兒一陣潮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