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十七年冬,長春宮內(nèi)龍鳳呈祥的紫檀大床上帝后安然入眠,寢宮外值夜的太監(jiān)小栓子偷偷的闔眼打了個盹,聽外頭梆子響了三聲,是到了該換值的時候了,不多時李多寶打著哈欠過來,捅了捅他的腰,示意他可以走了。
看李多寶哈欠連天一副沒醒的樣子,小栓子悄聲道:“且警醒著點,萬歲爺今兒個批折子晚了,剛睡下,再過半個時辰,萬歲爺睡熟了,你去把屋里的燭火熄了。”這萬歲爺睡覺不熄燈的習慣闔宮上下皆知,需得萬歲睡熟了,才肯吹熄了蠟燭?!吧倭_嗦,你還走不走?!崩疃鄬毑荒蜔┑膿]了揮手,又不是新來的小太監(jiān),誰讓你聒噪。小栓子從一旁悄悄的走了,李多寶看了眼外頭飄飛的大雪,關(guān)緊了門,進到寢室外邊候著,一起當值的還有皇后的大丫鬟秀竹。
李多寶看了看更漏,過了多半個時辰了,遂起身悄悄進了寢室,吹熄了蠟燭,只留了一盞銀胎燒藍嵌白玉的龍鳳紋宮燈。李多寶伸手挑了挑燈芯,“啪”燈花的聲音在靜謐的夜里格外突出,嚇得李多寶一個激靈,往屏風后的床榻上瞅了瞅,見沒有動靜,方躡手躡腳的走出去。
這邊李多寶剛走,床上的帝王猛然驚醒,驀的坐了起來,也驚醒了旁邊的皇后。
“陛下,這是怎么了?”伸手拿過帕子輕輕的替皇上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無事,剛做了個夢,睡吧!”皇帝扶皇后躺下,仔細的替皇后裹了裹身上的百子云錦衾。皇后柔柔的一笑依偎著那厚實的胸膛沉沉的睡去了。
旁邊的帝王卻了無睡意,伸手撫了撫皇后高聳的腹部,又想起了剛剛的惡夢。
大昭王朝的第三任君王柳翊陵十歲登基,十六歲親政,十六歲娶當今殿閣大學士顧濤之女顧清妍,并立為后,帝后鶼鰈情深,只成婚十年而未有子息,而大昭注重嫡庶,皇位須由嫡子承襲。
太宗之時子息單薄,嫡長子意外夭折,太宗抬了現(xiàn)在的太后,當時的淑妃做了皇后,皇帝才名正言順的繼位。當今陛下子嗣雖多,但皆是庶出,前朝頗多議論,連皇后的親爹都上書求從眾皇子中挑一人繼到皇后名下,只被皇上壓下。
數(shù)月前,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吳宗介突然奏報,天降祥瑞,鳳星旁現(xiàn)兩顆吉星,雖小卻亮,一顆周圍紫氣環(huán)繞,隱有帝王之象。隨即太醫(yī)來報皇后有孕,年輕的帝王喜上眉梢,各色奇珍異寶不要錢似的送到長春宮,皇帝更是日日前去探望,一時寵冠六宮,風頭無二。
現(xiàn)在皇后即將臨盆,這是皇上的嫡子,將來繼承昭國大統(tǒng)的人,可是剛剛的夢,想起來依然冷汗涔涔。
不到寅時,總管大太監(jiān)劉福全便過來了,細細的問了問晚間的事情,便在外間候著。
寅時剛到,便聽到皇帝喚人,劉福全忙不迭的進去,“萬歲爺,時辰還早,您再睡會,時辰到了奴才叫您?!币娀实垡鹕恚瑒⒏Hf道?!安槐亓?,伺候朕更衣?!被实蹟[擺手,揉了揉有些發(fā)脹的腦袋。
一會宮女太監(jiān)魚貫而入,已經(jīng)起身的皇后從宮女手中接過朝袍便要親自為皇帝更衣,皇帝握住皇后的柔荑道:“天色尚早,你再睡會,午膳時我再過來?!?p> 聽到皇帝的話,大丫鬟伺琴過來開始熟練的替皇帝更衣,而皇后則拿了玉梳麻利的替皇帝挽好頭發(fā),帶上朝冠。
皇帝走后,皇后又在床上小憩了會,因有孕的緣故,除去初一十五,皇帝免了后妃們來給皇后請安,一向知書達禮的皇后也任性了一把,樂的清凈。
皇帝出了長春宮,上了肩輦,一眾宮人提了羊角風燈在前頭引路,下了一晚上的雪,現(xiàn)在倒是放晴了,因時辰尚早,天上的星子還未退去,抬頭忘,格外清晰。
太后不在宮中,省去了給太后的請安,路上的積雪早有宮人鏟掃干凈,皇帝一行倒是很快就到了慶和殿,因時辰尚早,還未到卯時上朝,皇帝此時在大殿后的暖閣內(nèi)歇著,左右還是在想晚上的那個夢。
夢中帝后去御花園游玩,卻見滿園蕭瑟無一絲生氣,獨獨在觀花殿旁的假山上生了一株國色天香的牡丹,帝后看著歡喜,費力爬到假山上將花采下而此時空中一條小龍直直朝帝后飛來,將到跟前時,不知哪里一支冷箭射來,正中小龍,小龍就這么死在了帝后二人的跟前,而皇后手里的牡丹花也迅速枯萎,隨風不見了。
皇帝隱約能猜到夢中的意思,卻不敢肯定,遂揚聲喚道:“小全子,讓吳宗介早朝后到這里見朕。”
“是”劉福全恭敬的領(lǐng)命,退出暖閣著小太監(jiān)去宣旨。
瑣事不表,皇帝下朝后,吳宗介已經(jīng)在暖閣候著了,見皇帝進來,恭敬的行禮請安,然后垂首立于旁邊。
皇帝見吳宗介年事已高,著人賜座,然后揮手讓一干人等都退出去,方跟吳宗介說了晚間的夢境,問是何意。
吳宗介回奏:“今晚雪過云開,臣在觀天臺觀象時發(fā)覺兇星來犯,鳳星閃爍,旁邊兩顆吉星亦是晦暗,正想奏報陛下,現(xiàn)在暗合陛下的夢境,望陛下早做防范,免傷國祚?!?p> “吳愛卿可知這兇星何人?”
“回陛下,微臣不知,只知在西南方向?!笨吹交实鄢聊谎裕瑓亲诮橛值溃骸盎屎竽锬锎颂ルp生,從陛下的夢境來看恐是龍鳳雙胎,但臣觀天象,吉星雖晦暗,一顆紫氣環(huán)繞,另一顆卻是將星,臨近帝星,有回護之意,微臣疑惑,不知何解!”
“愛卿是說梓童此胎一子一女,而天象顯示一帝一將,女子怎可是將星,帝星就更不可能了?!?p> “陛下,這吉星之說數(shù)月前傳出,現(xiàn)在看來,群狼環(huán)伺,如今帝星晦暗不明,且不論男女,若傷及帝星,恐會國運衰微?!眳亲诮楣Ь吹牡?。
皇帝獨自思量著,揮了揮手示意吳宗介下去,吳宗介規(guī)矩的行了禮,悄聲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