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刀山客

　　　　關(guān)外一霸。

　　歷戰(zhàn)豪杰。

　　刀山客——這是一個過去在關(guān)外還算是小有名氣的名字。

　　但現(xiàn)在眼前的人。

　　陳元在牢獄中見到的這個人。

　　那個人已然是兩鬢斑白、一只眼睛沒在長發(fā)后面，據(jù)說已經(jīng)是瞎了，黝黑的人在昏暗的小房間里根本就一點也不起眼。

　　干瘦的兩只手不斷地扒拉著面前的一碗飯，肆無忌憚地翹著二郎腿，看上去有些瘋癲。

　　一身灰色的囚衣上沾滿了湯汁。

　　活生生一個乞丐模樣。

　　這便是一位道心碎裂的修道者，用來維持自身力量的道心——探求自身本心的執(zhí)念已經(jīng)不再。

　　力量在迅速地消散。

　　夾帶著生機(jī)一起，讓此人從一位修道者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老人。

　　“咳咳。”帶路的守衛(wèi)輕咳一聲，讓陳元的心神又回了過來，隨即就見他敲了敲鐵門，發(fā)出一陣沉悶巨大的響聲，“喂，要來見你的人已經(jīng)來了，快把你手里的東西放下來?！?p>　　“嚷嚷什么，老子可是刀山客，刀山客知道嗎！也不去關(guān)外打聽打聽，老子在關(guān)外的名聲響著呢！”

　　老人的嘴里還嚼著飯。

　　渾濁的話語里滿是不耐煩。

　　聽見了守衛(wèi)的聲音連頭都沒有抬起來看一眼。

　　“大清早的叫老子起來只為了這點破事……問話的讓他等著就好了，若是惹惱了老子，就讓他嘗嘗老子這萬丈神刀的鋒利……”

　　“刀山客，本名不詳，關(guān)外大荒山修道者，縱橫三百年不曾有一敗……后一招之差惜敗當(dāng)初鎮(zhèn)守關(guān)外的獨(dú)孤劍仙，被其呼……嘖，這記錄誰寫的……規(guī)勸居于關(guān)內(nèi)，日日歷練刀法，以戰(zhàn)入道至修道第二步劫火之境，然而百年前與六位修道者共赴某處遺跡，內(nèi)中情形雖不可知，但出來時只有三人，刀山客力壓強(qiáng)敵，將其余二人從遺跡中救出，卻不知為何道心破碎，在仙城杭竺隱居……我所知道的消息就只有這些了，不知道說得可對？”

　　“……是監(jiān)天司的走狗？哼，查的倒是詳細(xì)，不過那又如何，你把手里的定天劍放下與我一戰(zhàn)，誰生誰死還未可知！”

　　陳元的這番話，終于引起了那個老人的些許注意，只是對方的頭仍然沒有抬起來，甚至還在做自己的事情。

　　此人根本就沒有將他放在眼里。

　　不，不僅僅是如此，或許監(jiān)天司從最開始就不在他的眼里，就算他現(xiàn)在被困在這小小的牢獄之中。

　　但這就很奇怪了，他張狂的本性根本就是一點沒有變，那他的道心究竟是如何碎的？

　　“若是當(dāng)年的你，現(xiàn)在的我確實不是對手，若是現(xiàn)在的你……就算你的萬丈神刀在手……你還拔得出來嗎？”

　　老人手里的動作微微一頓。

　　但還是什么都沒有說，繼續(xù)做著自己的事情。

　　陳元似乎是有些不耐煩了。

　　接著道。

　　“你既然不愿意和我多說什么，那我就直接問了……問完問題我就離開，至于你……杭竺和白玉京兩個地方的監(jiān)牢你愛待哪里就待哪里。”

　　仍舊是一陣沉默。

　　但他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勢，似乎是正發(fā)生著某種變化。

　　這位老人身上的氣息——是悲哀。

　　卻不知道為什么悲哀。

　　是為自己已經(jīng)失去的力量而悲哀？

　　或者是為當(dāng)初的那個決定？

　　陳元感受到的，那是原本立足于第二步獲得的力量的殘響。

　　“百年前你們總共活下來三位修道者，其中一位早就已經(jīng)死在某處遺跡……”

　　“他不是死在遺跡……”

　　“你說什么？”

　　“哼……”

　　對于刀山客的橫插一句，陳元聽的不是很明白，也許是因為他說的聲音比較輕，或者是因為他說得太快。

　　但不管如何，對方?jīng)]有再說一遍，陳元也就沒有必要現(xiàn)在繼續(xù)追問下去——若是關(guān)鍵的東西，待會兒總會知道的。

　　“還有一位是我白玉京天祺書院的三弟子，前不久自殺……”

　　“你說什么，給老子再說一遍！”

　　刀山客突兀地暴起。

　　手里的碗直接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一只僅能看見的眸子里竟是充滿了恐懼。

　　他幾乎是一瞬間就來到鐵門近前，抓著兩根鐵管，吃力地喘息著。

　　“你……你說那個……那個小子也死了？怎么死的，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在一個晚上跳樓死的，怎么了？”陳元眉頭微皺，他心里閃過一絲打斷對方說話的念頭，畢竟現(xiàn)在是他在問詢，但過后又想了想，還是將如此念頭作罷，“說來也奇怪，此人死前是對著月亮拜了三拜，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在他的家里還有一些奇怪的東西，明明是一個人住，卻無端的多出來一些女人的物品……你怎么了？喂！”

　　便見面前這個早些時候還百無禁忌的一人，忽地蹲下身子，抱著頭痛哭起來。

　　嘴里還不停地呢喃著一些模糊的聲音。

　　聽不清到底在說些什么。

　　陳元蹲下身想要聽清楚對方的自言自語，卻在蹲下身的一瞬間，見到刀山客再次一把抓住柵欄。

　　對著陳元就是一陣怒吼。

　　“殺了老子，快殺了老子！”

　　“我說你這是鬧什么呢？”

　　“祂們要來了，祂們……祂們要來了，快殺了……還不如死了算了，與其那樣死了，老子不如被你殺了一了百了！”

　　“給我安靜！”

　　眉頭一皺，便是一聲怒喝。

　　手里定天劍猛地插在地上，發(fā)出一陣劍鳴，便是一股龐大的威壓落下，將刀山客給壓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

　　只是身體還在不停地抽搐。

　　如遭雷擊。

　　“我覺得……你還是在這里先冷靜一下的好?！?p>　　“唔……嗚嗚嗚……”

　　刀山客那只獨(dú)眼死死地盯著陳元。

　　眼看著他把定天劍就放在稍遠(yuǎn)一些的地方。

　　然后人就這么走了，但定天劍散發(fā)出來的威壓卻仍舊存在——在劍身上存在一滴血滴。

　　只要那一滴血的力量還存在，這定天劍的威壓就會一直存在下去，有如陳元本人還緊握著這把劍。

　　……

　　“所以現(xiàn)在冷靜一點了嗎？”

　　昏暗的燭光下。

　　兩人就這么坐著，身前是一張木桌桌上橫著一把劍，劍柄被陳元緊緊攥著。

　　老人的身上衣服已經(jīng)重新?lián)Q了一套，那一張蓬頭垢面的臉也稍稍修整了一番，也終于能見到那只已經(jīng)瞎了的眼睛——原本的眼睛已經(jīng)不再，取而代之的卻是某種法器，據(jù)說這種法器可以代替眼睛。

　　“那我們該談?wù)勎蚁肓牡哪羌虑榱税?，那個地方……玄月潭太陰宮，到底在哪里，你們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七個修為高深的修道者只活下來三個，一個死在外頭遺跡，一個性格突變自殺，另一個道心破碎茍延殘喘……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吧？”

　　“你根本……就不知道……”

　　老人沙啞的聲音終于想起。

　　那只獨(dú)眼里還帶著深深的恐懼。

　　“那是太陰宮，傳說中可以登臨仙界的太陰宮……但已經(jīng)不再是從前的太陰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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