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凝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已經(jīng)都濕透了。有許多場景在她的腦海里閃過,最好的,最壞的,關于這場她考慮得不周詳?shù)膩y戲該怎么收場。
她們兩個都太過于莽撞了,既沒有預料到誼景宮里大喜的折返,也沒有料想到誼景宮外刁玉景的存在。
只是,此時的她們還不知道,再往前半個時辰,在福凝沒有說動手之前,大喜和刁玉景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他們背后的那個人,正是“忠良”。
但眼下,所有人或如劍芒、或如刀鋒、或有關切、或帶猶疑的目光,全都掃向翠芝。
而翠芝卻狀似環(huán)視地看了一眼福凝。當她看過來的時候,福凝能夠感受到,她的呼吸有剎那的停滯。
隨即,她就移開了落在福凝身上的視線。
但是福凝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她沒有開口。
葉藹看著跪在地上的宮女。從他們進來開始,除了短暫地看向喃喃以外,她的眼神變了好幾遍,有驚,有悔,有思索,有篤定,只是全然沒有恐懼。
“陛下,您可得給臣妾做主啊!要不是這小賤蹄子做壞事兒的時候被大喜看著了,這咒害公主的大罪可就落在臣妾的頭上了?。 ?p> 跟葉藹哭完,看向翠芝的時候,又換了一副嘴臉:“你這腌臜的東西!這天底下有誰不知道,本宮是陛下最寵愛的妃子,是大周朝唯一的皇子的生母!你算個什么玩意兒,竟敢跑到本宮的頭頂上來撒野!要不是有大喜在,本宮還真的要被你給陰了!說!是誰讓你過來陷害本宮的?這個狗東西!”
孟早江在一旁微不可察地皺起了眉。這賢妃,連這種話,都能當著皇上的面兒大大咧咧地說出口,也不知是真的無腦,還是在這宮里活得越來越恣肆自我、無法無天了。
翠芝狠狠地發(fā)力,吐出了嘴里塞著的厚布,豎起柳眉,瞪向賢妃,一張口卻是北趙口音:“住口!我主郭易也是你配肆意辱罵的嗎!”
葉藹分明已經(jīng)知曉了,這翠芝與喃喃的關系非同尋常,所以她此時暴露出的、她是北趙探子的這件事兒,必定不是真的。甚至,從咳疾、中咒、搜查誼景宮、再到她偷藏娃娃,這一連串兒都是她們設計好的,但是他還是順著她的話,接著往下問了。
“你是從北趙來的?誰派你來的?又是誰將你安插進宮中的?宮里還有誰是你們的人?你們有什么目的?”
不管葉藹問什么,翠芝都再沒看他,只是將頭偏向一側,梗著脖子,像一顆歪脖子的老松。
賢妃在一邊看得牙根癢癢,擼起袖子,走上前去,照著翠芝的臉就揚了一巴掌,打得翠芝的嘴角滲出了紅絲。
“陛下!這死丫頭的嘴,可是嚴得緊呢!依臣妾看,倒不如把她送去內(nèi)侍省,多打她幾個板子,多扇她幾個巴掌!實在不行,就一根一根地切掉她的手指,一塊一塊地敲碎她的骨頭,她就什么都說了!”
葉藹聽了這話,想了想,竟也點點頭,但似乎還是不太滿意。
他招了招手,叫了小全子。
“小全子,你過來。”
小全子就躬著腰過去了。
“你,把她送去刑部,一定要交到趙豐趙侍郎的手上?!?p> 李德修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他解釋說,自己害怕小全子年紀小由沒有經(jīng)驗,會誤了事。
“朕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小全子是你一手帶起來的,朕相信你,自然也相信他?!?p> 于是李德修便又退下了。
葉藹又轉身,沖著孟早江招了招手:“阿江,你跟他一起去吧。”
孟早江也領了命。
等一眾人都走了,大喜跟著看似驚魂未定、實則怒火未消的賢妃進了寢殿。
賢妃雖然傻,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怎么會那么巧,葉慕那小妮子前腳一直咳嗽,活像得了癆病,后腳就有人把那娃娃埋在她的地盤。翠芝那死丫頭還說是受北趙的指示,這話說出來,她也不怕閃了舌頭!這件事兒,肯定與那小災星脫不了干系!
“這該死的小賤人!要是下咒真能咒死她,都不用等她設局陷害我,我早就自己動手了!”
更可氣的是,葉藹那個老不死的竟然還信了死丫頭的話!他那個老狐貍,怎么可能看不懂這件事兒,他分明就是要護著他的女兒!
“娘娘,您別氣,陛下偏心公主,可公主畢竟只是個公主啊,寧王才是他唯一的兒子!奴婢說一句大逆不道的,只要您挺過來了,全天下的好東西,還不都是您的!”
賢妃聽了話,氣息才算是有點平緩了,但仍舊瞪著的眼睛還是流露出不忿的情感。
“再說了,娘娘,就算公主她有再多詭計,但是咱們還有‘忠良’大人??!這公主魔高一尺,但終究,還是咱們道高一丈啊?!?p> 邊說著,大喜邊抬頭看向賢妃,而賢妃同樣回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另一邊,福凝回到了儲蘭宮,眼睛里全是懊悔與自責,連耷拉下來的肩膀都透露著一股頹廢勁兒。
占春幾個人也都知道了這一回事兒,可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么。
想怪福凝太過冒進,可她畢竟是主子;想寬慰她幾句,可是又裝不出來那副樣子,畢竟翠芝可是她們好不容易安插進了賢妃宮里的,本來想靠她來打探到一些東西,好扳倒賢妃和背后的“忠良”的,可誰知道,竟然就這樣折在這里了。
最后還是執(zhí)夏最先開了口。
“姑娘,這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又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那咱們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補救了?!?p> 接著,她又把自己的想法敞開了說給眾人聽:“你說要去賢妃那里搜查,轉頭就撞到翠芝在那埋娃娃,就算她說自己是北趙的人,可誰又能真的相信呢?可陛下竟然相信了,而且還叫孟將軍和小全子一起,把她送進大理寺?!?p> “小全子是咱們的人,孟將軍是公主的舅舅,明擺著,也是咱們的人,這路上如果出個什么‘紕漏’,放跑了翠芝,不是太簡單的事情了嗎?照我看來,陛下也就是做做樣子罷了,可沒有真的要把翠芝當作細作抓起來的意思呀。”
挽秋皺了皺眉:“可是也有可能,陛下知道了這是咱們設的局,惱怒了咱們,卻又不能奈何咱們,于是就也設了局,故意等著咱們鉆了這個紕漏,好治了咱們的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