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終于對上號兒了
谷庭西十六歲上的大學，那時候是一個瘦瘦的男孩，總是戴著大大的黑框眼鏡，背著巨大的書包，抱著磚頭厚的專業(yè)書，走路低著頭，不愛與人說話，在一堆十八九歲的少年里，顯得格外不起眼。
他那時生活得艱難，兜里沒幾個錢，營養(yǎng)長期跟不上。
大一下學期的時候，他遇到了姜教授。
姜教授專門研究分子生物學方面，教授他們一學期的分子生物學課程，有次下課，谷庭西因為低血糖暈了過去，姜教授把他送去的醫(yī)務室。后來了解到他的情況，便對他多加照顧。
那時候的姜教授把自己大部分工資都丟到了實驗室做課題，自己也過得不是那么寬綽，拿不出更多的錢資助他，只能隔三差五叫他去家里吃飯，吃大魚，燉大肉，不吃飽吃撐不許走。
姜教授家里還有一個六歲的混世小魔王，今天禍禍花花草草，明天禍禍貓貓狗狗，把姜教授家里整得雞飛狗跳。谷庭西去的時候，總是看到她被姜教授罰站，面肉思過。常常是他和姜教授在餐桌上吃肉，她遠遠站著，眼巴巴盯著，不停地吞口水。
姜教授問，“知道錯了嗎？”
她小雞啄米般點頭，“錯了錯了，外公我錯了?！币稽c也不走心。
姜教授哼了一聲，兇巴巴地說，“過來吃飯?！?p> 她便火急火燎地沖過來，夾起大塊紅燒肉塞到嘴里，油糊了她半張小臉。
姜教授只有一個女兒，在C市一中教書，很忙，不?；丶?，就算回家，姜教授對她也沒什么好臉色，因為她放棄了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嫁給了一個一無所有的小混混，也就是郝冬冬的爸爸。盡管郝冬冬的爸爸在結(jié)婚后不再混社會，下海做起了生意，且生意不錯，但仍不受姜教授待見。
……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兩年，谷庭西的營養(yǎng)跟了上來，個子也長了不少。后來，他拿到了全獎出國，并得到了政府的一部分補貼，生活在往好的方向走。
他在姜教授的幫助下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一段時期，可是后來，他回國，卻沒有再見到姜教授，姜教授在某個通宵做研究的夜晚，因心梗離世。
而成賢街156號的房子也賣掉了，住進了新的人家，他找了許久，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兜兜，在這小小的C市，如何都找不到那可愛的一家人。
如今，一晃這么多年，那個混世小魔王長成了一個混世大魔王，并且陰差陽錯落到了他手里。他忽然又對這無趣的生活充滿期待。
在陽臺的躺椅上發(fā)了會兒呆，他洗了個澡準備早點兒休息，又想起明天上午要去S大講課，便爬起來，把課件過了一遍。
關了電腦準備睡覺時，手機叮咚響了一下，他收到了一條信息。
“你完蛋了?！?p> 上面顯示發(fā)件人——小魔頭。
……
翌日，上午一二節(jié)課是拉丁文，三四五節(jié)才是外科課。
郝冬冬打聽了，上外科課的教室前面兩節(jié)沒人上課，是空著的。秉著水課必逃的原則，她下了第一節(jié)課就拉著錢多多溜了。
“我說郝冬冬，我怎么覺得這么做有點兒缺德呢?！痹诮o前門貼膠帶的時候，錢多多心里直打鼓，這人真要黏上去，汗毛都得被黏掉一把。
“一天不缺德，我就渾身難受?！焙露呎f邊把講臺上的粉筆和黑板擦統(tǒng)統(tǒng)扔到垃圾桶里，滿不在意地說，“沒關系，缺德事你干多了就習慣了，別有心理壓力，反正變態(tài)追究起來你就說是被我逼的?！彼苡薪?jīng)驗的樣子。
“那怎么好意思，責任都讓你擔。”錢多多看了看門，上面兩條透明膠布，下面一條，很隱蔽，不注意的話，經(jīng)過時肯定會被懟住。
“喲嚯，看不出多狗你這么有良心?！焙露哌^來檢查了一番門口的情況，挺好的，順手把前門給鎖上了，不能叫人破壞這“機關?！?p> 錢多多把膠布扔給她，對“多狗”那個稱呼一點也不滿意，嚴肅地對郝冬冬說，“別忘了你現(xiàn)在是什么身份！”
“爸爸！”郝冬冬立刻兇巴巴地改口。
“我兒乖?！卞X多多拍了拍她的腦袋，走到講臺上，蹲下去開始禍害電腦。
郝冬冬看著他后腦勺，在他背后比劃了兩下扇巴掌的動作給自己出氣，又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瓶礦泉水，打開一個小紙包，把里面的粉末全部倒了進去，擰緊，搖勻。
她握著那瓶怡寶坐在講臺上苦苦思索，“多——爸爸，你說，怎么才能讓他喝下這瓶水呢?！?p> “你就給他，說老師上課辛苦了，他口干了自然會喝。”
“這樣會不會很假？”
“是有點兒假，可假歸假，他怎么知道你在里面放了東西呢，再說了，這年頭，誰還干這種缺德事，他就算覺得不對勁，也不會想到這一層?！?p> “有道理?！焙露c了點頭，把水暫且先丟到包里。
錢多多從桌子底下鉆出來，拍拍手，“搞定！”
郝冬冬臉上浮起賤笑，“接下來，好戲上演?！?p> 計劃其實很簡單，首先讓谷庭西被出其不意地門口膠布懟一下，就算沒被懟，進了教室，打不開電腦，多多少少會有些慌張。而講課總得板書什么吧，他找不到粉筆，自然心里會焦急，這時候，口干舌燥，喝口水什么的……
錢多多看著他們布置的這一切，沒有郝冬冬那么樂觀，他心里總不太踏實。
郝冬冬為了近距離看好戲，特地選了第一排的座位，這是她第一次坐得離講臺如此之近，錢多多沒她那么囂張，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坐下，又被郝冬冬抓到了第一排。
郝冬冬在1-4班的總?cè)豪锇l(fā)了消息，說教室前門壞了，讓大家都走后門。而后她撐著腦袋百無聊賴地看著錢多多打游戲。
“我說錢多多——”
“叫爸爸干什么。”
“你老爸希望你家發(fā)揚光大，為什么不給你取名叫錢大大，而要叫錢多多呢。”
“……”錢多多回了她兩個字，“無聊?！?p> 說話間，下課鈴聲響了，郝冬冬忙跑到前門去，站在門口，逢人便說前門壞了，請走后門，學生們陸續(xù)進來，把教室的座位填滿。
郝冬冬看了看時間，還有五分鐘上課，教室里的人已經(jīng)來得差不多了。她打開門，小心翼翼地跨進去。
教室里的同學們看她這騷操作，不明白她這是要玩什么把戲。
“郝冬哥，你這是——”后座一同學問她。
“我要給那個變態(tài)老師一些顏色see一see?！彼仡^，用她夾著中文的英語霸氣回到。
“你要給誰顏色瞧一瞧？”
——一個好聽的聲音猛然在她身邊響起，郝冬冬別扭地轉(zhuǎn)過頭，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他穿著簡單的灰白色T恤，單肩背著包，一只手插在褲兜里，微笑著看著她。
“谷醫(yī)生，你怎么在這里——”郝冬冬的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過來，一個模糊的想法慢慢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她驚呆了，不愿意承認。
直到——后座的同學喊了一聲，“谷老師好?！?p> 郝冬冬的下巴“咔”地掉了下來，嘴里能塞進一只臭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