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院的左院判稱年事已高想要頤養(yǎng)天年，聽聞院使大人有意培養(yǎng)黃太醫(yī)，”昭華嘆了口氣，覺得斗篷里的手爐都有些冷了，世族的棋局已七零八落，只怕還有的鬧，想了想又接著說：“那位黃小姐我瞧著心性不錯，二兄還要過兩年才弱冠，現(xiàn)下倒也不急，端看二兄自己的意思就是?！?p> 院判乃正五品官職，分左院判與右院判，倒也算前途有為。
陸夫人也是點頭應下，等著二人再向前走時，后頭跟著伺候的丫頭婆子也都忙忙跟上。
等著用了晚膳后，陸府一眾女眷作陪，又聽了幾場戲便都散了。
昭華卸了珠翠又凈了面，由著雙亦取了細膩的香膏在手心化開，細致的為昭華敷面。
向嬋也將調好的香料用著生絹袋裝好掛在床榻的四角，又將從王府帶回來的晚唐夢香餅粗粗的碾開，燃了滿室清香。
簾櫳作響，昭華抬眼望去就見悅人邊搓著手邊又放在嘴邊哈著氣兒。
“當心凍壞了，先去烤烤火?！闭讶A瞧著悅人衣襟處有些水漬，便知曉也只是粗粗去了寒氣兒便進來了。
悅人也不敢靠了昭華太近，先是隔著些距離行了禮兒，才靠著炭火盆那邊將手放在上邊暖著，邊又說著：“外頭又下了場雪，這天兒奴婢瞧著比去年可冷多了，如今才是初冬便是三五場雪下著，等到了深冬怕是會更冷?！?p> 悅人烤著火發(fā)出了感慨，又接著說道：“若是沒了碳火，這個冬日指不定怎么才能熬過去?！?p> 昭華借著屋里的燭火瞧著外頭的風雪往窗戶上撲著，心里頭掛念著的是八爺，一去幾月，冬衣也未曾帶了幾件，如今這一場接著一場的雪，也不知如何了。
跳動的燭火將影子拉長，雙亦見昭華盯著窗戶出神，當下咳了一聲提醒著悅人莫要再說，又取了燭火旁的銅剪將燭芯剪短了些。
“主子爺去了也有幾個月了，想必也快回來了，”雙亦將銅剪放下，站在昭華身側，寬慰道：“隨行的人眾多，定然不會叫主子爺凍著?！?p> 昭華并未接話，黛眉輕斂，微側了頭瞧著雙亦，她說道：“天災生禍亂?！?p> 輕飄飄的五個字卻是帶了無數(shù)猜想壓的昭華喘不過氣，也驚的屋里頭的三人不敢講話。
好半晌，還是雙亦先反應了過來，撿了幾句話寬慰著昭華：“您別擔心，會沒事的?！?p> 雙亦的話兒就像是起了個頭兒，那邊的悅人有些后悔的拍了下自己的嘴，凈說了些有的沒的惹了王妃娘娘心憂，悅人連火也不烤了，忙起了身三兩步走到昭華身后笑道：“瑞雪兆豐年，來年肯定是個豐收年?！?p> 不等昭華說什么，雙亦便忙看著悅人使了眼色岔開話題問道：“興安可是遞了消息過來？”
先前來陸府時，雙亦將藥渣給了興安，叫興安得了消息便送到陸府上。
“主兒，那藥渣興安請了黃太醫(yī)瞧過了，”悅人忙接了雙亦遞過來的話兒對著昭華說道：“黃太醫(yī)說是調理身子的藥，只是里頭有一味紅花，還需要注意莫要用多了，若只是少量倒有調經之用。”
悅人細細想著興安遞來的消息，慢慢說與昭華聽著，生怕漏了哪一句誤了昭華的事，“黃太醫(yī)還說，這方子若是煎服也只能用上月余便不可多用，若是王妃娘娘還需要毓麟珠，只需在此湯藥停用前幾日差人告知一聲，黃太醫(yī)會將制好的毓麟珠給您送來。”
“毓麟珠？”昭華微揚了音調，隨后嗤了一聲，接著說道：“我當她打著什么主意呢?！?p> 這毓麟珠昭華還是之前大婚前，從陸夫人口中得知的，是世族流傳下來的古方，乃是助孕丸，幾十味藥合成蜜丸，制作工序十分繁瑣。
“毓麟珠?！边^了適才的嗤笑，昭華卻又慢慢重復了遍，細細想著，這古方是世族流傳，這黃太醫(yī)又是從何處知曉？還能一口便說出毓麟珠之前所服用的湯藥。
緊鎖的黛眉是舒不開的不解，昭華卻突然回了頭盯著雙亦問道：“我記得大婚之后，這黃太醫(yī)是母妃特意指來為我請平安脈的？”
雙亦有些發(fā)愣，沒明白昭華怎的想起了這個，卻還是順著昭華的話兒回憶了一番說道：“是的?！?p> 昭華攥了攥里衣的衣擺，又回了過去，不曾染胭脂的唇因為抿著有些青白色。
陸夫人都不曾拿出方子來給她，可見陸夫人只有藥，沒有方子，倘若溫貴妃那也不曾有方子……
昭華松了松攥在手心的里衣，閉著眼睛舒了口氣，又細細想著白日里她與陸夫人所說的話，盧氏問婚被拒，可見陸夫人并不想拉著陸氏旁人再入了棋局中心，后提及那位黃小姐，陸夫人也未曾說有何不妥，陸夫人應當是不知曉的。
雙亦瞧見昭華櫻草色的里衣衣擺有些發(fā)皺，上前跪坐在一旁輕輕地撫平，輕聲問道：“主兒？”
昭華卻是沒搭理雙亦的話兒，又想著來時婧美人的話兒，打著身子抱恙卻請了外頭的大夫，原本她只當是徽音不想經了她手請了太醫(yī)過府，現(xiàn)下想來，怕是這所謂的大夫是跟著王三夫人來洛陽的吧？
“不對?！闭讶A揚了眉梢，卻又覺得怎么也對不上。
若真是瑯琊王氏那走的棋，那也要且看八爺是否愿意入了這棋局隨了她們的愿才是，偏連溫貴妃的意八爺都能暗地里拂了揚言先嫡后庶，且還遠赴他州歸期未定。
而黃太醫(yī)又說這湯藥只能喝上月余便要接毓麟珠。
昭華卻覺得自己個兒的思路陷入了死胡同，連雙亦接連喚了好幾聲都未曾聽到。
她們到底握著何種籌碼才能胸有成竹在八爺歸期未定時便開始起子，靜等八爺入局。
“主兒？”雙亦見昭華面色不好，略帶了焦急的語調又抬了音量問著。
昭華睜了眼，只搖了搖頭，她還是想不明白，想去詢問了陸夫人，偏天色已晚，昭華揉了揉眉心，對著她們隨意問道：“你們說，若府上側妃庶妃先我一步有孕，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