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水是生命之源

　　“記得那時候，舉辦奧運會帶來的熱潮還沒消散，噴泉、音樂、啤酒、狂歡，百年奧林匹克公園幾乎天天都有免費的音樂會，從全國各地甚至是世界各地來這兒旅游的人是源源不斷、絡(luò)繹不絕?！?p>　　“馬丁路德的歷史故居、南北留下的戰(zhàn)爭遺跡……總之哪里人多，我們就會去打掃哪里的場地，白天穿梭在人堆中送東西，晚上撅著屁蛋滿場地撿垃圾?！?p>　　“因為一直沒能吃飽的緣故，我和亞歷山大幾乎是附近的黑小子當中最矮小的，穿梭在人堆中就像兩條小泥鰍，打掃某些成年人難以彎腰勾到的角落也比較輕松。”

　　“再加上我們只收一份錢，所以我們成為了編制外的常用清潔工，幾乎一整年都在為亞特蘭大的環(huán)保事業(yè)做貢獻，我們?yōu)檫@片土地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汗水?！辈闋査拐f著笑了笑。

　　亞歷山大也會心一笑，看得其他兩人也跟著微笑起來。

　　查爾斯繼續(xù)說到：“小半年的時間，我和亞歷山大掙到了即使是我們父親也會眼紅的工資，但是這也招來了其它黑小子的貪婪?！?p>　　“他們一共有六個人，堵在了我和亞歷山大回家的路上，亞歷山大和我分開跑，結(jié)果我被追上了。”

　　“追來的三個人每一個都比我強壯，我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狠狠地揍成了豬頭，就是臉上腫到五官都擠歪了的那種程度?！?p>　　查爾斯鼓著臉，用兩個手按著他的五官模擬了當時的狀態(tài)；挺大的眼睛瞇成一條縫，鼻子歪到一邊，腫起來的臉頰和香腸嘴。張啟東光是看就覺得很慘。

　　“然后他們一人吊著我一只手，把我的腿拖在地上，像拍電影那樣把我拖回了堵我們的那個路口，并且商量著用我威脅亞歷山大交出工資，結(jié)果他當時也在那，而且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臉和我一樣腫，甚至腦袋上還有血流下來，可是他的兩只拳頭上也全是血，他的眼睛非常兇狠，就好像蘊含著爆裂的火焰，那一刻我真的覺得他很帥?！?p>　　“他主動朝著那三個人發(fā)起了沖鋒，我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一拳就打趴了一個比他高出一個頭的鄰居，隨后就被三個人圍在一起揍?！?p>　　“我心想我得爬起來，我不能就這樣躺著，當時我的手被他們吊著，腳被拖在地上摩擦了大半個公里，全身都火辣辣的疼，但是我就想著爬起來?！?p>　　“后來當我爬起來的時候，亞歷山大已經(jīng)打贏了，他成功地打暈了一個最強壯的孩子，把其他兩個人都嚇跑了。”

　　“我驚呆了！”查爾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起來像極了張啟東常用的表情包。

　　“后面的幾年里，我一直沒想明白這件事，但是亞歷山大戰(zhàn)勝了一個又一個的街區(qū)霸主，同時開始組織我們幾個去到附近的富人區(qū)打臨工?！?p>　　“因為得到清潔隊信任的緣故，我們掙錢越來越輕松，到最后，我們不用干體力活就能掙來一份完整的標準工資?！?p>　　“就是在十歲那一年，我和亞歷山大過上了能吃飽喝足的生活，結(jié)果我的身體就像打了激素一樣在生長。”

　　“同年，亞歷山大的父親執(zhí)意要取代他的工作，但是雇傭我們的人都不肯，于是他限制了亞歷山大的人身自由，最后在一次他醉酒家暴時，我失手打傷了他，挺嚴重的那一種?！?p>　　“從此之后亞歷山大就成了家里的頂梁柱，我的身體也開始不斷發(fā)育，最后就成了你們現(xiàn)在看到的樣子?！?p>　　……

　　“大哥，別人讓你講一下你為什么那么壯，結(jié)果你差點把你這一輩子都講出來！”張啟東在窗外默默吐槽。

　　不過不得不說，這的確很有用。起碼現(xiàn)在那兩個看起來和他們不熟的白人同學，此時和他們親近了許多。

　　“那我也能問一個問題嗎？”白人女孩問到。

　　“可以?！辈闋査归_始繼續(xù)干手上未完成的活。

　　“我想知道，為什么你們會任由他們搶走你們的槍械？”

　　聽到白人女孩問的話，陳歌月臉上的面罩也出現(xiàn)了字幕，“那把槍就是我和那個亞歷山大聯(lián)手在實驗室做的，是他替我記錄數(shù)據(jù)的報酬?！?p>　　“噢，原來如此?！睆垎|恍然大悟，原來是她送出去的東西給人搶了，安排看門的小弟被人打傷了。

　　房間里的亞歷山大和查爾斯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后，還是查爾斯率先開口了。

　　“事情還可以從剛才的故事往下接著說，在打傷亞歷山大的父親后，亞歷山大就開始負擔他們一家五個人的生活費用，他母親、他父親、他姐姐和他弟弟?！?p>　　“我們必須干一點費用更高的活，才能養(yǎng)活他一家人，于是在某一次，我和他去富人區(qū)給人修草坪的時候，遇到了亞歷山大的老師，也是他的指路明燈。”

　　“亞歷山大在草坪的某盤花草下‘撿’了一沓厚厚的美金，他很機靈，趁著只有男主人在家時偷偷把錢還了回去，于是他得到了一個機會。”

　　“要不接下去你自己來說？”查爾斯看了一眼坐在椅上上平靜的亞歷山大。

　　“好?！眮啔v山大接過話題，“當時我向他求來了一個機會，因為我知道他是一個老師。”

　　“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學校的老師，也不知道他是教什么的，但是我請求他，請求他給我一個真正的，公平的接受教育的機會?！?p>　　“實際上，在那一次被六個孩子堵路的晚上，我就明白了知識的力量；一個清潔工曾經(jīng)是個流浪漢，他告訴我打斗時拳頭和身體應(yīng)該怎樣發(fā)揮才是正確的，我也憑此打贏了塊頭比我還大的人?！?p>　　“其實那一塊住宅區(qū)的主人都是老師，我是下意識地拉著查爾斯去那里干活，當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把錢藏在了花壇中時，我意識到機會來了?！?p>　　“你們總不會認為，那沓美金真的是我無意中找到的吧？”亞歷山大面帶微笑。

　　“我的老師教會了我最基本的識字，并且花小半年給我講解了三本最基礎(chǔ)最基礎(chǔ)的書籍，接著他給了我十幾本進階的課本并告訴我，只要我能獨立看懂其中一本，他就能讓我進去真正的學校讀書?！?p>　　“后來我的人生之路從此一帆風順，而我的老師，就是那天帶頭搶槍的人，我沒辦法對他開槍?！?p>　　亞歷山大不像查爾斯那般把每個細節(jié)都說到位，他用幾句話就總結(jié)了全部的因果關(guān)系。聽完他說的話，在座的三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當中。

　　……

　　就在亞歷山大說話時，查爾斯已經(jīng)把食物調(diào)好了，那是一點麥片加玉米片，加上土豆粉搓成的“珍珠”混制而成的半液態(tài)食物，味道很可能相當差。

　　四人，每人一大杯，看起來分量沒差多少。他先是遞了一杯給亞歷山大，隨后再端起兩杯遞給他對面的二人，最后才舉起了自己的杯子，直接朝著嘴巴里灌了一大口后開始咀嚼。

　　“威爾，你吃吧，我暫時還不餓?！卑兹伺⒔舆^杯子后，又把他放到了白人男孩的面前。

　　白人男孩看著杯子里不成形狀的土豆塊，又看了看半生不熟的麥片和玉米片，咬著牙舉起杯子喝了一口。粗糙、生硬、苦澀，威爾皺著臉強行把嘴巴里的東西咽了下去。

　　“貝莉，你不能一直都這樣，什么都不吃。”威爾把那杯東西又推回了女孩面前。

　　女孩沒有說話，抬頭望了一眼亞歷山大。她能準確地意識到，在兩個黑人之中，是亞歷山大占據(jù)了主導位置。

　　威爾見狀，再次喝了兩口食物后，猶猶豫豫地開口了：

　　“查爾斯，亞歷山大，我們應(yīng)該不會就這樣死在這里吧?！?p>　　“他們留下來的能吃的都吃完了，現(xiàn)在只剩下一點麥片、玉米片，水也快沒了，我們把這些東西吃完還找不到機會出去的話，是不是就死定了？”

　　“當然啦，水可是生命之源！”這句話是門外的張啟東默默答的。

　　房間里的兩位黑人沒有回答威爾，他們只是靜靜地吃著手里的食物。過了好一會兒之后，查爾斯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你們應(yīng)該跟著他們走的?！焙椭安煌?，這次他的聲音當中可以聽出疲憊和厭倦。

　　他的話讓兩個白人學生沉默了。

　　“查爾斯，你累了么？”亞歷山大微笑著問到。

　　“累了。”

　　“很坦然啊喂！”門外的張啟東翻了個白眼。

　　“累了也是正常的，也撐了那么久了，從校園里的第一個喪尸出來開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多久？”

　　“記不住也沒事，我也記不住了，當年這里拍《行尸走肉》的時候，我還當過喪尸群演呢，想不到有一天竟然會變成真的?！?p>　　亞歷山大說完，微笑著繼續(xù)喝手中的食物，而且他還用嘴巴細細的品，仿佛那是什么金枝玉露一般。

　　查爾斯深深地看了亞歷山大一眼，隨后將自己杯中的食物一飲而盡。兩名白人學生也沒說話，他們意識到，亞歷山大和查爾斯似乎發(fā)生了什么變化……